第二天一早，窗棂外刚透进点灰蒙蒙的天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砸了过来。“咚咚咚”三声，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穿透睡意。
“醒了吗？该下楼了。”海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清亮里带着点晨露的凉意，白天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昨晚跟丧心魔的气息周旋到后半夜，神经一直绷着，这会儿浑身骨头都透着乏。他摸索着坐起身，窗帘没拉严，一道青灰色的天光斜斜切进来，在地毯上投下长条阴影。
磨磨蹭蹭收拾妥当，拉开房门时，海娜正斜倚在走廊的墙面上。她换了身浅灰色的短夹克，配着水洗白的牛仔裤，裤脚随意地卷到脚踝，露出双黑色登山靴，看着比昨天利落了不少。
见他出来，她抬手抛过来一瓶矿泉水，瓶身还凝着层细密的水珠：“刚从楼下冰柜拿的，醒醒神。”
两人并肩往楼梯口走，脚下的木质楼梯大概有些年头了，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呀”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走到三楼拐角时，正好撞见清洁阿姨推着拖把车经过，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潮湿空气，倒有种奇异的清醒感。
下到一楼大堂，暖意突然漫了上来。前台的空调不知何时调热了些，暖黄的光线裹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雨帆和赖含巧坐在靠窗的布艺沙发上，面前的玻璃茶几摆得满满当当：装着豆浆的透明袋鼓鼓囊囊，油条是刚炸出来的，金黄金黄地堆在纸袋里，旁边还有几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白雾正顺着竹屉的缝隙往上冒。
“可算起来了！”雨帆嘴里塞着半根油条，说话有点含糊，他扬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快坐快坐，刚从巷口那家早点铺买的，老板说他们家的糖油饼是祖传手艺，特意给你俩留了两块。”赖含巧笑着把一双一次性筷子拆开递过来，晨光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窗落在她脸上，睫毛上像沾了层细粉。
白天接过筷子时，指尖碰到了温热的桌沿，鼻腔里满是油条的焦香和豆浆的甜腻，突然觉得昨晚那些阴森诡谲的事，像场被晨光晒化的梦。
早饭的热乎气还没散尽，一行人已经背着背包站在了泰山脚下。雨雾彻底散了，露出青灰色的山影，石阶像条被踩亮的银带，蜿蜒着钻进苍翠的松柏里。空气里飘着松针的清香，混着山涧水的凉意，深吸一口，肺腑间都是清透的爽利。
“据说从这儿爬到中天门得三个钟头。”雨帆甩了甩胳膊，率先踏上第一级石阶，“我昨晚查了攻略，沿途有不少碑刻，还有个王母池，据说求姻缘特灵。”
赖含巧笑着捶了他一下：“就你迷信。”嘴上这么说，脚步却轻快地跟上去，手里还举着手机拍山景，“不过这山看着真壮观，难怪古人总爱往这儿跑。”
白天跟在后面，海娜走在他身侧，目光时不时扫过石阶两侧的密林。
“别看风景了，集中精神。”她压低声音，“这山里阴气重，尤其是背阴的石壁底下，容易藏东西。”
白天点点头，指尖不自觉地绷紧——昨晚那女鬼的事还没消化，这会儿听见“藏东西”三个字，后颈又开始发毛。果然，刚转过一道弯，就见路边的石壁上爬满了湿漉漉的青苔，石缝里不知卡着什么，黑黢黢的像只蜷缩的手。
“那是什么？”白天凑近，就被海娜一把拽了回来。
“别碰。”海娜的声音发沉，指着石缝，“那是被山气蚀透的枯枝，看着像手，其实是常年积的阴气凝的。普通人碰了，轻则倒霉三天，重则招邪祟。”
白天吓得缩回手，咋舌道：“这么邪乎？”
“山里的规矩多着呢。”海娜她抬手往石缝一弹，火苗落进去的瞬间，听见“滋啦”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烧化了。“走吧，别在这儿耽搁，争取晌午前到南天门。”
一行人继续往上爬，石阶渐渐陡起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白天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有双眼睛，正从密林深处盯着他们的背影——那目光黏腻又阴冷，跟昨晚丧心魔留下的气息，隐隐有些相似。
爬到十八盘时，石阶陡得几乎垂直，每级台阶都被踩得溜光，边缘泛着青黑色的包浆。赖含巧早就没了拍照的力气，扶着旁边的铁链喘粗气，铁链上挂满了同心锁，在风里叮当作响，倒添了几分热闹。
“歇会儿吧，”雨帆从背包里翻出水壶，“这坡度，比健身房的登山机狠多了。”他刚说完，就见铁链尽头蹲着个穿蓝布衫的老汉，正低头用红绳捆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些巴掌大的木牌，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
“小伙子，买个平安牌不？”老汉抬头时，露出一口黄牙，眼睛却亮得异常，“泰山老奶奶保佑，保你爬山顺顺当当，还能避邪祟。”
海娜突然拽了拽白天的衣角，眼神示意他别说话。白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老汉的蓝布衫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的手腕上，竟有圈淡淡的青紫色印记，像极了被勒过的痕迹。
“不了，谢谢。”雨帆摆摆手，刚要转身，那老汉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年轻人，看你印堂发暗，怕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买个吧，不贵，就二十。”
他的指甲又黄又长，掐得雨帆生疼。赖含巧想拉开他，却被老汉另一只手挡住，那只手心里，赫然攥着撮黑灰——跟昨晚女鬼消散后留下的一模一样。
“放手！”海娜突然喝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股寒意。老汉猛地抬头，眼睛里瞬间没了瞳仁，只剩下一片浑浊的白，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买一个嘛……买一个就能活命……”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蓝布衫突然鼓起，像被风撑着，领口处隐约露出道青紫色的勒痕。白天心里一凛，刚要凝聚能源，就见海娜从指尖一弹，一点星光“嗖”地贴在老汉额头。
星光燃起火，老汉发出一声尖啸，竟不是人的声音，倒像只被踩住的野猫。他的身影在火光里扭曲着，蓝布衫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
“丧心魔！”海娜低喝一声，拽着雨帆往后退。那老汉的身影彻底散了，化作一缕黑烟钻进旁边的石缝，只留下满地散落的木牌，每个木牌上的朱砂符号，都在慢慢渗出血珠。
赖含巧吓得脸色发白，抓着雨帆的胳膊直抖：“那……那是什么东西？”
“它跟着我们上山了。”海娜盯着石缝，眼神凝重，“这山里的阴气比镇上重十倍，正好给它当掩护。看来不解决掉它，这山是爬不安稳了。”
白天望着幽深的石缝，指尖的能源在悄悄凝聚。阳光透过枝叶照下来，落在石阶上，却暖不了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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