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亲自送如懿回宫中后回到养心殿,齐鲁一直在这里等候。
皇帝的神色依旧是高兴的:“务必保皇后此胎顺利。”
齐鲁答应着,问道:“皇上炩妃娘娘和舒妃娘娘以及晋嫔娘娘可都喝着那坐胎药呢,是否继续?”
皇帝想想,道:“舒妃这么些年了,还能有孕吗?”
齐鲁微微一惊,道:“皇上想让舒妃娘娘有孕了?”
皇帝摇头:“舒妃是皇额娘的人...同时也是叶赫那拉氏的女人....”
齐鲁明白其意,道:“现下怕是不能够了,喝的时间久,再加之舒妃娘娘一天没事就喝还有身子虚弱,要想遇喜难于上青天。”
“是吗?那就好,朕就没什么顾虑了。”
齐鲁松了一口气:“那么那两位小主呢?”
皇帝的手指笃笃地敲着乌木书桌,思虑良久才道:“炩嫔么,毕竟是宫女上来的,照旧便是。至于晋嫔....”皇帝一摆手,冷冷道:“她还是没有孩子的好,免得富察氏的人又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左右你想个法子,让她永无后顾之忧便是。”
齐鲁道:“用药是好,但就怕次数频繁了太过显眼。”
皇帝犹豫再三,便道:“也是。那就朕来!”
齐鲁听皇帝一一吩咐停当,擦着满头冷汗唯唯诺诺退却了。
嬿婉殿中烛火幽微,那昏暗的光线自然比不上如懿宫中的灯火通明、敞亮欢喜。嬿婉的面前摆了十几碗乌沉沉的汤药,那气味熏得人脑中发沉。嬿婉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像发了狠一般,带着几欲癫狂的眼神,一碗碗往喉咙里灌着。
春蝉看得胆战心惊,在她喝了七八碗之后不得不拦下道:“小主,别喝了!别喝了!您这样猛喝,这到底是药啊,就是补汤也吃不消这么喝啊!”
嬿婉夺过春蝉拦下的药盏,又喝了一碗,恨恨道:“皇后都有喜了,还是两个!为什么本宫还不能怀上!我不信!我不信!哪怕是恩宠不如,那多喝几碗补药也得补上了!”
她话未说完,喉咙突然一涌,喝下的药汤全吐了出来,一口一口呕在衣衫上,留下混浊的水迹。
春蝉心疼道:“小主,您别这样,太伤自己身子了!您还年轻,来日方长啊!”
嬿婉痴痴哭着:“来日方长?本宫还有什么来日?恩宠不如旧年,连本宫的额娘都嫌弃本宫生不出孩子!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算是什么?!”
春蝉吓得赶紧去捂嬿婉的嘴,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小声些,可别让舒妃娘娘听见了!”
嬿婉吓得愣了愣,禁不住眼泪直流,捂着唇极力压抑着哭声。她看着春蝉替自己擦拭着身上的药汤,忽然手忙脚乱又去抓桌上的汤碗,近乎魔怔地道:“不行,不行!吐了那么多,怎么还有用呢?本宫再喝几碗,得补回来!一定得补回来!”
春蝉吓得赶紧跪下劝道:“小主您别这样!这坐胎药也不一定管用。您看舒妃小主喝了那么些年,还不是没动静!”她凝神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小主您不觉得奇怪么?您和舒妃小主喝了那么些年的坐胎药一点动静都没有,说不定是这药有问题!”
嬿婉当即翻脸,喝道:“你胡说什么?!这方子给宫里的太医们都看过了,都是坐胎助孕的好药!”
春蝉迟疑着道:“奴婢也说不上来,宫里的药.....宫里的药也不好说。小主不如停一停这药,把药渣包起来送出去叫人瞧瞧,看是什么东西!”
嬿婉迟疑片刻,吓道:“你是疑心这药不对?”
春蝉忙道:“对与不对,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咱们多个心眼儿吧!都这么些年了,小主健健康康的实在是不对啊。”
嬿婉被她这么一说 ,也有些疑心:“那好,本宫便把这件事交于你去办,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春蝉磕了个头道:“奴婢不敢求小主的赏,只是替小主安心罢了。奴婢的姑母就在京中,回头奴婢就托她去给外头的大夫瞧瞧。”
“好!”
第二日,日中。
晋嫔意欢嬿婉都去翊坤宫给如懿到喜。
如懿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晋嫔手上的那串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
如懿笑问道:“本宫瞧晋嫔手上的镯子挺好看的呢。”
晋嫔半是含笑半是得意道:“是皇上赏给臣妾的晋封之礼,说是从前慧贤皇贵妃的爱物。”
嬿婉闻言不免有些嫉妒:“慧贤皇贵妃当年最得宠爱,咱们也是知道的,可见皇上有多疼爱你。”
那东西实在是太眼熟了,如懿看着眼皮微微发跳,一颗心又恨又乱,面上却笑得波澜不惊:“这镯子还是当年在潜邸的时候孝贤皇后赏下的,本宫和慧贤皇贵妃各有一串,如今千回百转,孝贤皇后赏的东西,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家人的手里。”
众人笑了一会儿,便也只是羡慕,围着晋嫔夸赞了几句,便也散了。
这一日陪在如懿身边的恰是进宫当值的惢心,道:“娘娘那镯子...”
如懿低下声音道:“正是,慧贤皇贵妃全都说了,皇上也是知道的,既然赏了,那便是铁了心,左右是富察家做的孽落在了富察家的身上,没什么可说的。”
惢心默然点头:“也是!当年孝贤皇后算计主儿多年没有身孕,如今轮到自家人了,做事要顾着后头的。”
檐下秋风幽幽拂面,寂寞而无声。半晌,如懿缓了心境,徐徐道:“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罢了全当是没那份福气。”
太后得到如懿有孕的消息时正站在廊下逗着一双红嘴绿鹦哥儿,她拈了一支赤金长簪在手,调弄那鸟儿唱出一串嘀呖嘀啭,在那明快的清脆声声里且喜且疑:“过了这么些年,哀家以为如懿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谁想当上了皇后不说,还有了孩子,只是当年的镯子应该冥冥之中影响了她才对。”
福珈含笑:“指不定老天爷疼惜皇后娘娘,让她知道了镯子后好好调养就有了。”
太后微微颔首:“镯子的事恐怕成为了皇后心底的刺了。”
福珈亦是怜惜:“太后说的是,这镯子现在又回家去了。”
太后停下手中的长簪,一怔,瞟了眼福珈,道:“回家?富察家?”
福珈幽幽道:“是啊,皇上赏了晋嫔小主。”
“晋嫔是富察氏在孝贤皇后死后送进来的,可见孝贤皇后和晋嫔不过是富察氏在宫中的棋子,保住她们荣光的棋子。”
“可不是,这件事皇后娘娘也已得知。”
“那她告诉了?”
“您还不知道皇后娘娘么?好不容易逮住这好机会怎么会呢。”
“要是说了富察氏就该闹起来了。果真是有长进的。”
太后漫不经心地给手边的鸟儿添了点水,道:“舒妃恐怕是不行了,玫嫔的宠遇一般,身子也不大好了,哀家手头也没什么新人备着。”
福珈想了想道:“庆贵人年轻,容颜也好,可以稍稍调教。”
太后点头道:“也罢。总不能皇帝身边得宠的没有咱们的人,你去安排吧。”
这边厢如懿初初有孕,宫中往来探视不断,极是热闹,玉妍生了妒意,嘀咕道:“不就是怀个孩子么,好像跟谁没怀过似的,眼皮子这样浅!” 然而,她这样的话只敢在背后说说,自上次被当众穿耳之后,她也安分了些许,又见皇帝不偏帮着自己,只好愈加收敛。
而嬿婉这边,春蝉的手脚很快将药托相熟的采办小太监送出去给了姑母,只说按药拟个方子,让瞧瞧是怎么用的。她姑母受了重托,倒也很快带回了消息。
嬿婉望着方子上的白纸黑字,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她震惊不已,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纸道:“不会的!怎么会?怎么会!”
春蝉吓了一跳,忙凑到嬿婉跟前看,上面却是落笔郑重的几行字:“避孕去胎,此方极佳,事后服用,可保一时之效。”
阳光从明纸长窗照进,映得嬿婉的面孔如昨夜初下的雪珠一般苍白寒冷。嬿婉的手在剧烈地发抖,连着满头银翠珠花亦泠泠作响。春蝉知道她是惊怒到了极点,忙递了盏热茶捧到她手里道:“不管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小主千万别这个样子。”
嬿婉的手哪里捧得住茶盏,眼看着茶水险些泼出来,她放下了茶盏颤声道:“你姑母都找了些什么大夫瞧的?别是什么庸医随便看了看就拿到本宫面前应付!”
春蝉满脸谨慎道:“小主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奴婢和姑母怎敢随意,都是找了京城里有名的名医看过的。姑母不放心还找了好几家呢。您瞧,看过的大夫都在上头写了名字,是有据可查的。小主,这回咱们可是吃大亏了!”
嬿婉沉痛道:“是吃了大亏了!偏偏这亏还是自己找来的!”她沉沉落下泪来,又狠狠抹去:“把避胎药当坐胎药吃了这么些年,难怪没有孩子!”
春蝉见她气痛得有些痴了,忙劝解道:“小主,咱们立刻听了这药就没事了。方子上不是说了么,那药是每次侍寝后吃才见效的,咱们悄悄停了不就好了。”
嬿婉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可是这药是皇上赏给舒妃的,后来又一模一样的赏给了晋嫔。咱们还问了齐太医,他不是都说了这是坐胎的好药,他们...."
春蝉忙看了看四周,见并无人在,只得低声道:“说明皇上有心不想让舒妃和晋嫔有孕,而小主只是误打误撞,皇上并非不想让小主有孕的!”
嬿婉惊怕不已:“那皇上为什么不许她们有孕,皇上明明是很宠爱舒妃和晋嫔的.......”
春蝉也有些惶惑,只得道:“皇上不许,总有皇上的道理。舒妃娘娘毕竟是叶赫那拉氏出身,多少会有些忌讳的。”
嬿婉脸上的惊慌渐渐淡去,抓住春婵的手道:“那皇上会不会也同样嫌弃本宫的出身?当日在翊坤宫额娘可是惹恼了皇上的。”
春蝉忙道:“会不会是皇后娘娘?”
嬿婉打断她的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皇后娘娘压根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天天在宫里一呆她能知道什么啊,没瞧见前两日找花房要了花,天天顾花哪有时候顾着咱们,况且那么些年了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最安静了,不惹到她头上她都不会出面的!”
春蝉赶忙跪下认罪:“是是是,奴婢知罪,确不曾看见皇后娘娘出过几次宫门大多都是别人找她去,奴婢糊涂。”
春蝉惊道:“那便是皇上了。”
嬿婉死死地咬着嘴唇,却不肯作声,任由眼泪滴答滴答滴在衣衫上。
b:老演员会成双成对的出现,你不喝药我也会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