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很少主动联系她，但赵秘书传达的、需要她“提供专业意见”的场合明显增多。
有时是某位海外艺术家资料的评估，有时是集团旗下某家酒店艺术陈设方案的评审，甚至有一次，是一份关于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老字号工艺品厂的可行性报告——那家厂子，以制作一种海市特有的、如今已鲜有人知的传统镂空檀香木盒著称。
每一次，陆婉楠都处理得极其漂亮。她的意见专业、精准，角度往往独特而具有前瞻性，让人挑不出错处。
她不再急于挖掘，而是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稳固着自己“不可或缺的专业顾问”这一形象。
李鹤东对她的态度，也维持在一种奇特的平衡上——公事化的认可，偶尔突如其来的、触及私人领域的简短问话，以及在那之后更快的、更冷的撤回与疏离。
像是在反复试探水温的猫，伸出爪子，又迅速缩回。
陆婉楠照单全收，不推进，不追问，恰到好处地维持着距离。
她在等。等一个足够自然、足够有分量、让他无法轻易拒绝或回避的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
周馆长兴奋地打来电话，说通过多方努力，终于说服了一位旅居海外多年的老收藏家，愿意拿出其珍藏的一批关于海市老城风貌的珍贵原版照片和部分底片，进行非商业性质的学术交流，地点就定在老收藏家下榻的酒店套房。
机会难得，询问陆婉楠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当然！”陆婉楠立刻答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挂断电话后，她沉思片刻，又拨通了赵秘书的电话。
“赵秘书，冒昧打扰。我刚接到美术馆周馆长的消息，有一位重要藏家带来一批极其珍贵的海市老照片…”她将情况简要说明，语气专业而热切。
“…我想，这类一手影像资料对铂悦汇项目‘城市记忆’方向的深化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不知李总是否感兴趣？如果时间允许，或许可以…”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赵秘书表示需要请示。
半小时后，回复来了：李总会准时参加。
陆婉楠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窗外天色湛蓝，阳光正好。
鱼，再次主动游向了饵。
老收藏家姓吴，年近八十，精神矍铄，住在市中心一家顶級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套房客厅临时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的展示区，铺着白色绒布的长桌上，小心翼翼地陈列着几十张放大到一定尺码的黑白照片，旁边还有几个打开的桃木盒子，里面放着用柔韧衬纸隔开的原版底片和小样。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一点点防蛀药草的淡淡气味。
李鹤东和陆婉楠几乎前后脚到达。他依旧是西装革履，气场冷峻，与这里怀旧的学术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周馆长热情地迎上去，为他们引荐吴老。
吴老是个健谈的人，看着这些照片，眼神里充满感情，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拍摄的年代、背景、照片里消失的街道和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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