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玻璃窗上织成细密的帘幕,羽生结弦的白衬衫洇着深色水痕,发梢滴落的水珠坠在苏清妍手背,惊得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却仍固执地将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指尖:"洛洛酱,你的手在发抖。"
苏清妍喉咙发紧,口袋里的照片边角硌得大腿生疼。两个人相顾无言默默的往实验室走,远处实验室方向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消防警报撕裂雨幕,尖锐的声响让她瞳孔骤缩——那是低温储藏室的位置。
"培养箱!"苏清妍惊异大喊,狂奔而去,羽生结弦的脚步声紧随其后,他修长的手指始终虚虚护在她肘侧,生怕她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摔倒。实验室门前挤满神色慌张的学生,林小婉正站在人群中央,苍白的脸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灰。
"电路短路,低温设备全部...全部报废了。"林小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却在瞥见苏清妍胸前剧烈起伏的工牌时,眼底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阴鸷。苏清妍冲过警戒线的瞬间,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听说她用花滑数据做实验,这不是胡闹嘛?"
液态氮泄漏的白雾弥漫整个房间,苏清妍跪在满地狼藉的培养皿碎片中,颤抖着捧起冻裂的样本管。三个月的实验数据随着蒸腾的雾气消散,蓝色培养液混着碎玻璃在瓷砖上蜿蜒,像极了她小臂上那些曾经的伤口。
"清妍!"羽生结弦突然将她拽入怀中,防护罩外传来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头顶的低温管道在压力作用下轰然坠落,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用身体将她护在实验台下方。尖锐的金属擦过他的后颈,血珠滴落在苏清妍锁骨,烫得她几乎尖叫出声。
"你疯了吗?!"苏清妍扯开衬衫下摆按压伤口,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羽生结弦手背上。男人却笑着擦掉她脸颊的泪水,染血的拇指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惊心的红痕:"我可是专业花滑运动员,这点小伤..."
"够了!"林小婉突然掀翻警戒线冲进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黑色电线。她的目光扫过羽生结弦渗血的伤口,又落在苏清妍染血的指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你们以为靠这种儿戏般的研究就能治好渐冻症?我妈妈在病床上抽搐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在冰场上跳舞!"
空气瞬间凝固。苏清妍看着林小婉颤抖的肩膀,想起照片里那个温柔的妇人,想起对方深夜独自在实验室修改数据的背影。她慢慢站起身,腕间银链在混乱的灯光下折射出冷芒:"所以你故意破坏实验,篡改数据?"
"是又怎么样?"林小婉突然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锋利的刃口抵住自己手腕,"你们根本不懂!那些被渐冻症蚕食的生命,连呼吸都成了酷刑,而你居然想用冰刀划出的弧线来拯救他们?"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绝望的哭腔,"我妈妈临终前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可你说什么?细胞需要对抗训练?哈哈哈哈哈!"
羽生结弦悄然挡在苏清妍身前,语调却出奇平静:"我见过真正的绝望。"他卷起衣袖,小臂上交错的旧伤在惨白灯光下狰狞可怖,"每次比赛前注射止痛针,在冰面上摔倒时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但只要站在赛场上,我就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因为有人在等我证明,人类可以战胜身体的极限。"
林小婉的手微微颤抖,玻璃片在皮肤上压出红痕。苏清妍突然想起心理医生说过的话,那些尖锐的刺,往往包裹着最柔软的伤口。她绕过羽生结弦,直视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在冰场上感受到的,不是对抗,是活着的证明。当血液冲破恐惧带来的桎梏,每个细胞都在欢呼。渐冻症患者失去的,不正是这种对生命的感知力吗?"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小婉突然松手,玻璃片应声而碎。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上身后的实验台,口袋里的黑色电线掉落在地,末端的灼烧痕迹清晰可见。苏清妍正要开口,突然听见陈教授的怒吼:"都让开!"
老人举着平板电脑挤开人群,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让所有人噤声。"刚刚收到匿名邮件,"陈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小婉煞白的脸,"有人篡改了实验室的温控系统参数。更有意思的是..."他调出邮件附件,"这里面有段监控视频,拍摄于三小时前。"
画面里,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身影正在低温储藏室门口调试设备。虽然刻意压低帽檐,但那人转身时露出的锁骨处,蝴蝶形状的胎记在监控画面里格外清晰。
林小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实验报告上,晕开大片刺目的红。苏清妍看着对方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照片里妇人床头的药瓶——那上面的标签,与自己上一世服用的抗渐冻症药物,是同一家制药公司的产品。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将实验室地面的玻璃碎片照得发亮。羽生结弦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苏清妍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知道,在渐冻症的迷雾背后,在学术的明争暗斗之下,还有更庞大的阴影在悄然笼罩。而那封匿名邮件的发送者,此刻又在注视着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