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早晨。
李恩赫再次把绿色家园的民众聚集在一起,预备一次至关重要的全员作战会议。
黑板上写着“绿色家园求生大会”几个大字,看起来还挺像个班会的。
“现在,我们的总成员有28个人,为了安全请大家组成两人以上战友组行动。已经根据各项数据给大家进行了初步分组,如有异议可在会议结束后提出,酌情进行改换。但是这次分组必然是对大家帮助最大的。”
李恩赫手里拿着一摞资料,但在表述的过程中完全没有低头看过一眼,也正是这种自信镇定的模样很能安抚群众躁动的心。
“居民们分成四个大组,一组为作战组,作战组细分为物资收集组和怪物清除组;二组为情报组;三组为后勤组,后勤组细分为建设组、医疗组和食物管理组。其中食物仓库钥匙交予边尚昱保管,这对大家都公平。”
“早上八点开始,测量体温后进行‘怪物出现该怎么办’的作战演习,每天都会选出一人扮演怪物,先从各小组组长里挑选,轮选完毕后再由组长推荐和个人自荐。”
“一天一餐,仅提供既定的粮食,但会尽量荤素搭配。”
一天一餐这件事令在场的不少居民们有些骚动,大家面面相觑,不满和恐惧的情绪在其中蔓延。
“那个!”孙慧仁举手示意有话要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后她说:“请问,贤秀也在分组里吗?”
“他属于特别作战成员。”
金英俊看到有人打断他的陈述,便也举起手来说:“喂!那你呢,你在什么组?”
李恩赫依然没有因为他的呼喝而感到生气,哪怕是这些会议结束他们完全能够自己去获取的情报,他也不疾不徐地回答:“我在作战组。”
李炳日很关心粮食问题:“大家都这么分配?这怎么能吃饱!”
看到李炳日收回手后,大家似乎不再有发言的样子,李恩赫继续道:“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粮食会集中分配,且一定能够保障大家的身体需求,除危险程度更高一些的外出作战组外,每一个人都是平均分配。”
“所以作战组获得的粮食也比我们多一些?”李炳日不甘寂寞地问道。
“如果有对粮食分配不满意的也可以选择加入作战组,危险程度和获得的待遇是成正比的。”
“什么正比……”李炳日伸出两指盖在嘴唇上,抱怨着嘀咕了两句,终究是看在自己也担任了个职位还参与了昨天的小型会议的份上,没有再抬杠。
李恩赫完全没有阻止大家插话的意思,在首次的全员会议中,让大家将自己的心声抒发出来,避免埋藏心底引发更深的矛盾,这有利于他改变管理模式和摸索大家的底线。
会议结束,朴善英心中的喜悦被冲淡了些许。无论是初次会议,还是全员参与的会议,都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她丈夫的事,似乎他已经被遗忘了,或许不是他被他们遗忘,而是被世界遗忘。现在除了她,恐怕没人会在乎他是否活着这种事了,就连她的在乎,对于他来说,也算不得是正向的。
而这次会议令徐伊景确认了一些事情,她也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她拿过斧子径自劈开了配电室的铁链,那个怀疑没有离开的蜘蛛怪物也并没有出现。
池和玉看到她的举动,惊恐地回头看向李恩赫,只得到一个沉默的回应。他只得咽了咽口水,摘下没有反应的耳机,跟着溜进去,趁机用手机记录着两栋楼的住户水电表。徐伊景看他一眼,捡起了属于自己的手机。
之前来配电室开电闸的时候,她便将响起铃声的手机遗落在了这里,现在她终于将它拿了回来。她仔细地翻阅了一遍又一遍来电记录,怎么都找不到这个月来自于她丈夫南相原的任何一通电话。
毕竟那个人,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宣告死亡了啊,而她还一直相信他还活着,只是失踪了。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他绝对有和她打电话,相原他绝对有想要告诉她的事情,有要对她说的话,还有他发过的那篇预知博客,一定要全部弄清楚才可以。
池和玉快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紧跟在徐伊景后面离开了这间危险的配电室。
几人重新将被暴力弄开的大门关上,李恩赫看了眼池和玉,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你也太我行我素了吧,你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居民们的安全,请你离开。”李恩赫冷声对徐伊景下着逐客令。
“我会走的。”
站在一边关切看着徐伊景的朴善英闻言紧张地走过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理,她忍不住质问道:“你知道她……”
“阿姨。”徐伊景回头看她一眼,止住了她后面的话语,因为此时就连她也没有接受肚子里有个孩子这种事情,况且怀孕也不能阻碍她去寻求真相。
“伊景,你不要走,你不能走。”朴善英不再当她面说她的身体状况,她只是祈求着,希望能唤回她的理智,她想要保护眼前这个女人。
“阿姨,谢谢你,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徐伊景柔和了面庞,她穿着橙色的消防服,脸上满是坚毅。
朴善英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安吉燮依依不舍地送走徐伊景,嘴里不停地提醒道:“一定要回来啊,早点回来,那可是一个将死老人的爱车呢!”
赵宥莉一颗药堵住了他的声音,她瞥他一眼,尽管心下还带着对徐伊景的担忧,“真是太好了,终于不用老是看着那辆车了,也能打消出去飙车的念头了。”
“你这是什么话!”安吉燮不乐意的瞪她几眼,觉得自己苍老外表下那颗稚嫩的小心脏被伤了个彻底,还是被宥莉伤的!太可恶了!
“简直是人性的冷漠!道德的沦丧!”
“爷爷,你说什么?”明明刚才还在讨论他姐姐呢,不是说到他姐姐不和他一起玩的事情吗?爷爷在说什么?金英秀手里抓着自己最爱的小恐龙,看着这个腆着肚子一通抱怨的老人。
“我说!小孩子不能听的话!”安吉燮这才注意到这个小不点,而自己居然就在他面前说出了心理话,在小孩子面前,得有大人的威严才对!
“你知道我们有新的作战安排了吧?”他看着他,将手背到身后,浑身散发着威严。
金英秀感觉像是看到了爸爸的上司,他不由自主的抓着小恐龙也挺起了小身板,留着蘑菇头的小脑袋抬起来看向他。
“我……我忘了,敏儿有跟我说过的……”金英秀难为情地又低下了脑袋,看起来更像一只刚长出的小蘑菇了。
“很好,那么我们就是一组作战成员了,必须要一起行动才可以。”安吉燮忽略他的前半句,昂着头对他道:“现在我是你的上级,你要听从我的命令。”
“啊?”金英秀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你要说‘是!长官!’,不能说‘啊?’,知道吗?”他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金英秀挺起了小肚子立马重复他的话:“知道……是!长官!”
“英秀可教也!”
“啊?”
“嗯?”
“是!长官!”
“不错不错,现在奖励你和小恐龙共处一会儿!”
“是!长官!”
……
“你怕怪物吗?”扎着双马尾的金秀英道。
居民们在另一边制作着燃/烧瓶,而小姐姐金秀英正和崔敏儿待在一起,因为两人性别相同,年龄经历也相近,她迅速地将敏儿视作自己的好朋友,果断暂时地抛弃了弟弟金英秀。
崔敏儿手下仍不停的往瓶子里倒着易燃液体,制作着简易燃/烧瓶,她头也不抬:“怕,不过有朝生姐姐在就不怕。”
“我也想要个姐姐。”金秀英手下也在往被填充好液体的瓶口塞着可燃纱布,有些失落地说,虽然她更想的是自己的爸爸能够回来,可是她不是年纪小不懂事的金英秀。她知道,她爸爸死了,他甚至都无法变成怪物,彻底地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和妈妈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崔敏儿看她一眼,注意到她眼里闪动的泪光,终是把那句“朝生姐姐是我的”这种自私的话给吞了回去。
“我很想爸爸。”金秀英开始装着下一个瓶子,在英秀面前她甚至不敢提起爸爸这个话题,因为不懂事的弟弟只会哭着要爸爸回来,怨怪姐姐的无情。
“我也想我奶奶,但是并没有那么想。因为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提前到来了。”崔敏儿说着,过分成熟的话从她嘴里吐出:“她不再痛苦了,我为她感到高兴。”
“……”
“你爸爸回不来了,大家都是你的家人。”崔敏儿放下手中的瓶子,上前张开双手抱住了放下瓶子的小女孩,“姐姐告诉我,心情不好,抱一抱就好了。”
金秀英回抱了她,对她说的话很是赞同,温暖的怀抱确实安抚了她,和敏儿说的一样,她会有很多家人,比如她。
……
李恩赫再次将车贤秀从隔离室带出来,出门前隐晦地瞟了眼颓坐着的黑瘦大叔。那是一种过于冰冷的眼神,如果金石见还有力气抬头看他一眼的话,或许会恢复更多活力也说不定。
两人站在隔离室外,他简单的和车贤秀讲述了会议的最终结果,而这个长卷发少年在得知自己被分到作战组也没什么其他反应。
他只是说:“能这么安排,对善英阿姨来说真好。”
李恩赫看着他没说话,随后递给他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车贤秀面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好转多少,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像一个投机主义的冷血怪物,察觉到空子就会一个劲地往里钻,是会把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榨干的人。
“居民们的需求,你今天的任务。”李恩赫没有做过多解释,手仍保持着递出纸条的姿势。
车贤秀抿抿唇,干燥裂出的死皮剌得他嘴唇生疼。他终是接过了那张纸,上面满是充满生活气息的物品单,一一对应着房门号。
“以后,都让他们自己递给你,我只为他们做这一次。”李恩赫将手插进上衣口袋,又将他的电刀物归原主,示意他出发。
车贤秀接过来,他抬起头望向大厅角落处的人们。他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可是写了需求的人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他的反应,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他们似乎是被烫到一般将头猛地缩回去。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背着包拿好纸条就上去了。
“等你半天了,走吧。”
那种沉郁到难以言表的情绪,突然间就消散了许多。有些难走的路,一旦有了同行者,就会觉得不是那么艰难了。
他看着那个拿着长刀,一脸淡定的少女,她同样背着包,尽管两人搜的是不同的楼层,但是……
谢谢,他在心里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