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

“嘟——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周乔沮丧地挂了电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习惯性地拨打一串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是从哪来的，她也说不清。

每次拨通电话，听见开头的“嘟—嘟”声，她心里就莫名期待，只是从来没有人接通过。

今年雨季比寻常来得早了些，这是五月，微凉，天气阴晴不定，突然的一场雨打得人措手不及。

雨点胡乱地拍打着窗户，时轻时缓，杂乱无章，像在述说着什么心事。

周乔打开窗，任由雨探进屋里，打在她的脸上。

她厌烦这样的雨，虚张声势，得寸进尺。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些飘渺的画面，总有人在这样的天气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拖进自己雨伞，雨滴顺着伞檐滴落，落在她的肩上，再浸透衣襟触及皮肤，是凉的，那人的手却是暖的。

“啪嗒——”

什么东西碎了，是那盆仙人掌啊。

当初林小北在花店外面捡的，拿了个玻璃杯种着，也没想过会长这么好。

徐金萍听见响声，头发乱糟糟的就从卧室冲出来了，看到周乔穿着睡衣蹲在地上拨弄个玻璃杯碎片，周围是散落的泥土和那株仙人掌，窗还大开着，风和雨不停地往屋里飘。

徐金萍赶忙把窗户关上。

“乔乔...该睡觉了，明天还要去医院。”

“...知道了，外婆。”

周乔爬上床，徐金萍把地上收拾干净就出去了，只剩周乔一个人躺在床上，她在黑暗中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想从天花板里窥探到些什么，她感觉天花板上也有无数只眼睛，盯着她，审视她。

周乔翻了个身，尝试睡去。

不知躺了多久，周乔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她脑海里一直有一幅图画。

夏日傍晚，燥热的风不停的吹，拂动眼前少女的短发，少女回过头，朝周乔咧了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多好看的笑啊，眼睛微微弯曲，月牙似的，薄唇微启，可以看到半颗小虎牙。

少女的背后是热烈的落霞，橘红色映衬半边天色，它那么远，但橘红色的光洒在眼前少女脸上，又是那么近在咫尺。

她多想吻吻她啊，她闭着眼睛睫毛微颤，满脸通红的模样一定可爱极了。

多令人神往。

周乔真的分不清这是梦，还是曾经拥有过的记忆。

反正是该起床了，已经有几缕阳光探进屋里了，什么永恒黑夜，什么无休无止的噩梦，都在雨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烟消云散。

周乔下床打开窗，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却听见徐金萍在那喊:“乔乔，还不起床吗！人家小北都等你好久了！”

周乔连忙冲出卧室，看见沙发上坐着个短发少女，乖里乖气的长相，穿着干净的校服，却叛逆地带着耳钉，左耳四颗，右耳三颗。

见着周乔出来，还穿着小白兔睡衣，林小北立马站起身调侃道:“大小姐，这是还要人伺候更衣啊？”还伴随一个坏笑。

果然，一说话就不乖了。

望着眼前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林小北，周乔抛了个白眼，进屋换了衣服，拿起书包就冲出门，再不走可就要迟到了。

两个少女开始狂奔，周乔全然没顾徐金萍在背后的数落:“不吃早饭饿死你！”

街上三三两两慌忙的学生，还没完全消散的朝霞，两个少女狂奔的身影，只有风从发尖穿过，汗水滑落脸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顾虑。

果然迟到，大汗淋漓，喘着粗气，李长国也没打算放过她们，让周乔和林小北门口罚站。

周乔没好气地站着，林小北却突然凑了过来，防不胜防。

近，好近，周乔甚至可以看到林小北脸上的小绒毛，周乔本能地转过了头。

“干嘛，有病？”

“都是因为你起床晚了才害得我跟你一起罚站的。”

“那人睡着了没听见闹钟能醒才怪。”

“我不管，你要赔偿我。”

周乔乔翻个白眼，“你想干嘛？”

“暂时没想好，就先欠着吧。”林小北说道，随即笑了。

多好看的笑啊，就像是现在缓缓升起的太阳。

灿烂，热烈，充满无限光亮。

可下一秒突然乌云密布。

林小北收起了笑，替代的是阴暗的凝视。

奇怪。这人有病吧。

林小北面朝周乔，却往后退，眼里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说不清，浑浊不堪。

周乔感觉不妙，一下子慌了神，她朝林小北走去，却发现迈不开腿，她想叫住林小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林小北离她远去，什么也做不了，她急得掉出眼泪，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像是失重，却又突然溺进水里，水灌进鼻子耳朵。快要窒息了。

猛然睁眼，眼前还是那片似有无数只眼睛的天花板，周乔全身被汗水浸湿，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窗外依旧漆黑一片，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