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醉

落日余晖散去，两匹马和两个人走在草原上，江河脸上是一时半会没办法散尽的笑容。阿古拉和江河的马在草原上向回去的方向懒懒散散地走着，路过一间红砖盖起的房子，“阿古拉……？”正在奶牛边挤牛奶的女孩略带惊讶的声音让阿古拉和江河同时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塔娜？”江河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再看向女孩时却看到女孩落下两行清泪。

“昨天……拉马头琴的人，是你吗……我也很想念他……”塔娜的眼泪也瞬间汹涌起来，她抬起胳膊用小臂擦拭掉眼泪，“这么久没见了，不提他了，”塔娜抽泣了一下扬起一个礼貌但并不明媚的笑容，“这位是？”阿古拉却也有将近两年没见到塔娜了，出事之后他也的确一直躲着她和昭日的家人，今日和江河走的偏了些，竟没想到走到塔娜家这边了。

“江河。”阿古拉没下马，用汉语开口和塔娜介绍了身边的少年。

“啊……真让你给找到了啊，恭喜你啊哈哈哈。”塔娜用蒙语和阿古拉说着，语气中带着惊讶却也带着了然。

阿古拉点了点头用蒙语说着“也许是的。”又换成了汉语“我们该回了，小娜，再聚。”

“该放下他了，我们都是。”塔娜用蒙语和阿古拉说。又看着江河，用汉语开口“江河，再会，再见。”

江河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却听懂了少有的几句汉语，“再见。”江河礼貌的回复那个女孩。

江河跟着阿古拉回了家，这一晚阿古拉拿出来几瓶马奶酒。“尝尝？”阿古拉看着江河，“小孩你喝过酒吗？不酒精过敏吧？”江河没喝过酒，但是刚刚阿古拉和那个女孩的加密对话和那个女孩哭泣的样子让江河心里毛毛的，怪不舒服的。江河赌气的说“喝过！”说着就拔开瓶盖“彭——”一声对着嘴就喝了两口。阿古拉被这小孩的行为给逗笑了，转念一想发酵的度数没有很高，就和江河这么喝一回吧，“彭——”又一声，阿古拉将自己手中皮囊酒袋的盖子也拔出去和江河碰了一个也仰起头喝了几大口。江河灌了自己两口发现这酒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味，口感有一点点酸，但是一点都不难喝，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应该是酒香醇厚，虽然江河没喝过酒，但事实上他脑子里在喝过这个酒之后蹦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这样。“干杯！”江河学着其他人喝酒的样子和阿古拉的酒袋碰了一下，又是“吨吨”喝了两大口，江河眼睛里看着阿古拉坐在对面，脑子里却想起来昨日种种，他记得医生说过他吃的药物是不建议他喝酒的，可是他现在突然觉得乖了那么久，叛逆一下真的好痛快。

阿古拉见江河一直盯着他，一声不吭的喝着酒，眼睛里却是黯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阿古拉没出声打断江河的思绪，自己的思绪也飘向远方。脑子里是塔娜傍晚时跟他说的话，阿古拉也在想：“或许拉起马头琴的时候我已经真的做到放下了吧……”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没开口各自安静的喝着酒，不知不觉一酒袋的酒已经消失大半，江河面色潮红，甚至连眼尾都是粉红色。“小孩，别喝了，你醉了。”阿古拉没什么大碍，从小便是在草原长大的，这一些酒还不会影响他太多。“我没醉！你……你下午……你跟那个女生在说什么啊……嗝。”江河嘴上不承认，话也说不利索，甚至还打了一个酒嗝。男孩眼睛红红的，可能是醉了的原因，阿古拉竟听得以为男孩带了一丝哭腔委委屈屈的。“我没，她是我逝去战友的未婚妻。”阿古拉回答了委屈的小男孩，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但是两个人都没能注意到为什么要解释这件事。江河听到答案是这样的一瞬间就笑了，阿古拉承认，这个笑容是他在江河脸上看到的最明媚的笑容，微红的眼角，上扬的嘴角，灿然的笑容，完全露出来的小虎牙，阿古拉甚至不知道他心跳漏跳几拍，他想“或许子弹撞在心头也不过如此。”

“阿古拉，我好开心！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好开心！这是我短暂的十八年里最高兴的一天！”男孩面上的笑容没收，他认真的和阿古拉表达他的喜悦之情。“喝！”江河把自己手里的酒袋递到阿古拉唇边，隔着桌子江河半跪起来将身子探过来才勉强让酒袋凑到阿古拉这边。阿古拉鬼使神差的张了嘴，被江河灌了满满好几大口酒。阿古拉竟也觉得晕晕乎乎，不知道是酒醉的，还是人醉的。

“阿古拉，我想看星星。”男孩张嘴的时候已经跑去穿上了羽绒服，还把阿古拉的羽绒服拿过来，一把拉起阿古拉的手腕就像门外去，男孩摇摇晃晃的推搡着阿古拉嘴里还嘟囔着“你走路别晃来晃去的啊我都走不直啦！”走的笔直的阿古拉很是无奈的被没脾气的笑了。江河突然想起来酒还在屋里，歪歪扭扭的跑回屋把阿古拉那个剩的多的酒袋拎了起来，江河一出门见阿古拉没回头，跑着就像阿古拉冲了过去，一跳爬到阿古拉背上，阿古拉被男孩上来的冲击力搞得向前巨大幅度的趔趄了几下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形。“哈哈哈哈好厉害啊这都没摔倒诶。”男孩清脆的笑声在阿古拉背上响起来，江河环着阿古拉脖子嬉嬉笑笑的让阿古拉背着他往远走走，没走几步小孩就跳下来打了一把阿古拉的脑袋就跑，阿古拉和江河打打闹闹的最后累了坐在雪地里。“我是真的喝醉了吧才跟小孩在雪地打闹。”“哈哈哈哈阿古拉你耍赖明明就是！”男孩的笑声一直充斥在阿古拉耳朵边，阿古拉出奇的着迷。

“我好开心啊阿古拉真的真的好开心。”男孩坐在雪地里仰头看着星星，酒似乎醒了一些，看着星星月亮近在眼前，眼泪却留下来了，江河这次是高兴地眼泪，和以往那些阴郁的泪水千差万别，他说着一边又喝了几口带出来的酒。 阿古拉坐在江河身边看着天上的星星“我教你一句蒙语学不学？”江河看向阿古拉“才教一句啊小气鬼。”说完还努了努嘴，阿古拉被江河的小动作逗笑了“哭着鼻子还挺伶牙俐齿的，这几天乖乖巧巧的样子装出来的吗哈哈哈。”江河的脸借着酒劲又红了红，“什么啊……”“bi qiemeda haritai”阿古拉开口说出来，江河重复了一遍看向阿古拉“没错，是这样。”阿古拉自己也不知到是在回答江河发音对不对还是在回答自己是不是认真对江河说出这句话。“什么意思啊这个是？”江河心里默默记住，“等以后教你第二句的时候再告诉你。”“啊这你还卖关子啊，你不会是在骂给我听的吧……”江河假意埋怨到。“哈哈不是骂给你听的，是说给你听的。”

两个人结束这个话题便没再多说，静默着，时不时抿一口酒。

“小孩，为什么自残。”阿古拉打破沉默，“你……你知道啊……”江河一下紧张起来。“那天早上就看见厨房的血渍了，你并没有擦干净。”“阿古拉，我不是，我不想的也……你不要觉得我是个疯子……”阿古拉见江河眼泪流的更凶“我、我没有觉得你是疯子、你伤口疼了吗是、、”阿古拉有点手足无措。

“我不是疯子，可是我病了阿古拉我很疼很难过我不想让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我不想哭我一点都不想，我受不了他们说我每天哭丧着脸给环境带去负能量，我也希望他们包容我理解我容纳我，抑郁症真的不是心情不好自己没办法调节情绪啊，我有在认真吃药可是我越来越找不到活着的证据了，我活着会耽误家人开始新的生活，我自己也很久没办法明确的感知我的情绪，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很怕也很累我好想躲起来，可是躲起来还是会难过我好想永远离开啊……”江河的眼泪在男孩光滑平整的脸颊上汇成小溪，流向下颚，滴答在雪地里。阿古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男孩哭的凶，一块石头也就如此堵在阿古拉心口。阿古拉一把拽过男孩抱在怀里“哭吧小孩，这一次过去生活会变好，你也会变得快乐。”江河第一次将所有郁结在心的情绪爆发出来，头埋在阿古拉肩膀哭的很放肆，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被人安慰的感觉，一句又一句断断续续的诉说着他的难过。

江河自己都不知道哭了多久，阿古拉一直安静地听着，拥着他，陪着他，他喝掉了带出来的所有酒，后来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还闹腾着让阿古拉背着他回家。

阿古拉背着江河往回走，一路男孩迷迷糊糊的给阿古拉讲着星宿。阿古拉不记得江河讲了多少，男孩最后在他背上就睡着了。但他记得江河说冥王星在漫长的漆黑的宇宙里一直有一颗叫卡戎的小星星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