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晚的江边，托腮望着江水不知在想什么的穿风衣的男人的侧脸都蒙上了层莫名的孤寂。
照片是邝野随手拍下来的，本意是要为想要来澧市旅游的朋友拍几张江景，整理照片的时候才发现这张个人写真一样的存在，那男人身量修长，就算看不清脸，侧脸轮廓都精致得像刀刻过一样。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没舍得删，想着万一哪天遇到了征得对方同意还能拿它参加个比赛——毕竟这张照片成功得实在不像随手一拍。
“看什么呢？”坐在旁边的徐英见他看着手机出神，疑惑道。
邝野按灭屏幕，抿了抿嘴角：“没什么，照片而已。妈，到咱们了。”
徐英半年前开始左眼看不清东西，她只当自己是老花眼，就没声张。邝野并不常回家，固定半个月见一次面，也只是吃顿饭，打扫家务，添置些东西，自然不会自己发现。这病一拖就拖了半年，现在徐英的左眼除了光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跟邝野说这事儿的时候，他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呆滞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闷声道歉：“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
接着给邝连打电话，又是一长串跟沉默连接在一起的抱歉。
就像是他让徐英得的病一样。
值班的是个挺年轻的医生，看着恐怕还不到三十，半低着头戴着口罩，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或许是职业习惯，邝野下意识地觉得这人长得一定很好看。
“阿姨，什么症状？”
嗯，声音也很好听。
“左眼看不见东西了。”
“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大概半年前觉得看不清东西，我以为是老花眼，反应过来就已经看不见了。”
“还有光感吗？”
“有，白茫茫的一片。”
严桤用裂隙灯看了看徐英的眼睛，白片已经把瞳仁遮得严严实实，已经到过熟期了。
“您这是白内障，只能手术。您明天做个基本的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后天就可以手术。家属办一下住院手续。”
最后一句话，严桤抬头嘱咐邝野，正和一直盯着他看的人来了个标准的四目相对。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往徐英的就诊卡里打需要做的检查。
邝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对视搞得有些尴尬：“啊，好，谢谢您。”
其实他就是觉得他在哪里见过他，一时没注意走神了，没想到被人逮个正着，一时觉得莫名有些心虚。
徐英住的是三人间病房，在靠门的床位，中间没有人，最里面是个视网膜出了问题的中年男人，陪护的是他妻子，夫妻俩看起来都不怎么爱说话，神色冷冷淡淡，邝野乐得自在，打过招呼后整个病房就只剩下一片寂静。
“姑娘，你们大夫看着不大，怎么就坐诊了？”徐英问进来给男人换针的护士。
整理柜子的邝野抬头看了她一眼，抿抿嘴，又把头低了回去。
“阿姨，您不知道，我们严医生确实还不到三十，但是人家上学早，医学博士，去年升了主治医生，靠谱着呢！”
徐英干笑了两声，为自己的以貌取人自找台阶：“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邝野安顿好徐英睡下还没来得及坐下，邝连的电话就像算好了一般掐着点打进来。
“哥。”
“我妈怎么样？”
“白内障，大概后天手术。”
“嗯。你最好真的在尽心尽力照顾她。”
“我知道。”
大洋彼岸的人的耐心在吐出不到二十个字时彻底耗尽，他的“道”字还没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邝野扬扬嘴角挤出一抹苦笑，从口袋里摸出烟，往走廊尽头的楼梯道走过去。
烟燃到一半，底下半层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我知道了。后天不行，周六吧。”
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楼道里的灯光相当昏暗，邝野着实被吓了一跳，悄悄探头，看见一个医生坐在楼梯上打电话。
他进来之后没听见任何声音，这人是在他之前来的，虽说两三分钟没出声，但他还是神奇地生出了种偷听人家讲电话的羞耻感，正打算掐烟偷偷溜掉，就听见底下又传来了些动静：“嘶……草。”
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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