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有一个想一起跨年的人了
宁毅和陆举彦的基本没什么交集，但自从第一次见到陆举彦后，这个人的消息，他从来没断过，他没有故意打听，也没人故意想说给他，但他就是知道这个人的大概。所以在咖啡厅听到那个名字时，他便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陆举彦。
宁毅从梦中醒来，厚重的窗帘透不过阳光，房里依旧黑暗，但外面已经不再寂静，宁毅便知道，时间不早了。翻身下床，拉开窗帘，果然，天已经蒙蒙亮，最黑暗的凌晨已经过去。
宁毅满头满脸的冷汗，脸色有些苍白，摸摸自己的眼角，还好，是干涩的。揉揉自己的隐隐作痛的胃，宁毅却连口水都不愿喝。他有胃病，最严重的时候是初三，现在只要不空腹喝酒，基本不会有反应。
“少吃点，不要硬撑，胃病需要好好调理！”当时医生是这样告诉他的。但医生没告诉他，他需要调理的不止是胃。
宁毅揉揉自己又再次矫情的胃，快速洗漱完，便打算出门了。上班还早，他家离公司也不算太远，但他只是想开车出去转转，看看大地从沉睡中醒来的样子。
慢悠悠的将车开出车库，上到主路，宁毅向前行驶一段距离，便看到站在公交站台等车的陆举彦。也许是太早，公交站没几人，陆举彦那么高的个子，自然引人注意。宁毅稍一犹豫，还是将车开进公交站，停在了陆举彦身旁。
“陆老师，”宁毅打开车门，笑着喊道，“我送你？”
当黑色的车滑进公交站时，陆举彦便看清楚了驾驶座上的人。不知为什么，他知道宁毅肯定会停下来，会要求送自己，但却没料到宁毅会这样称呼自己。
尊重有，也足够疏远。
既然他那么尊重自己，那么他也该保持礼貌。于是他笑的礼貌却客气，断然拒绝。
“不用，不顺路，谢谢！”
宁毅可以说是第一次见他笑，却觉得这笑，比他平时冷漠的表情更让人厌烦。
“顺路！”宁毅坚持，声音大的有些刻意，“陆老师不要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他还故意加重“陆老师”三个字！
他们二人的举动，自然吸引了周边几人的注意，陆举彦不像宁毅脸皮厚，有些招架不住，在看到后面来了公交车，却不是自己等的路线后，他选择上了宁毅的车。
“快走，”陆举彦关上车门，拉过安全带，便催促宁毅起步，“不要挡着公交车道。”
宁毅娴熟的起步，向陆举彦的学校开去。
车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宁毅停下车，陆举彦看着闪烁的红色数字，才发现车里太安静了。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对着宁毅，更是没多少想说的，自己安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开车的人。陆举彦忍不住打量身旁的人，借着朦胧的天光，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脸色实在不好。
绿灯亮起，宁毅再次起步。
“放心，我会把你安全送到学校的！”宁毅开口，却没了往日的生气。
陆举彦不再看他，只是专心的盯着路面。
“昨天还吵了架，今天就敢上我车，”也许是太安静，宁毅忍不住想打破这份沉闷，“不怕我报复吗？”
“我看你是更想和我共赴黄泉！”陆举彦放松的坐在副驾驶，手肘撑着脑袋，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
没料到陆举彦会是这样的答案，宁毅一开始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没想到陆老师你还会说冷笑话！”宁毅心情似乎不错，接着道，“不过，如果是跟你共赴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想想，似乎也还不错！”
“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你还是认真开车吧！”陆举彦只当他胡言乱语，没有多余的想法。悄悄看宁毅一眼，便收回视线。
“怎么？”宁毅似乎完全恢复了元气，嘴角眼角又开始挂上笑，嘴巴也开始工作，“跟我这种大帅哥一起赴黄泉，你还不愿意？”
“哈！”陆举彦难得如此外露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嘲讽，“无论你是帅哥还是美女，我都还想多活几年！”
“没料到，陆老师也会这般贪恋生命！”
“贪生怕死，世上有几人不贪生，不怕死？”
宁毅再次笑笑，没再说话。
一路无话，但车里的气氛与之前相比，竟大不相同。两人的住处离学校不远，车已经开到学校前，宁毅减缓车速，打算将陆举彦送到校门口。
“不用送了，”陆举彦指着一边的停车位，“停那吧，我走过去。”
宁毅不理他，将车继续向前开，直到校门口才停下。
“谢谢！”陆举彦解开安全带，便打算下车，而宁毅却拉住他的胳膊，“嗯？还有事？”
宁毅拉住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陆举彦被他直愣愣的盯着，脑袋有些空，直到对方松开手，他也没回过神打开车门下车。
“陆举彦，每个人都有不想面对，甚至害怕的东西，你，早不是初二的陆举彦了！”
陆举彦知道，他这是在为昨晚的话道歉。陆举彦更清楚，他依旧是陆举彦，他没了初二陆举彦的任性，但他依旧有初二陆举彦的坚持。
“宁毅，也许你昨晚说的不错，我确实还是初二的陆举彦，”陆举彦坐直身体，看着他有些棕色的眼球说道，“但我却也不再是那个被你压着动不了的陆举彦！”
住处在哪里，迟早是会被发现的，如果宁毅要说，一早便透露了，何必拿着个说事？而自己那么愤怒，无外乎是自己还在乎，还没绕过那个圈子，还在为失去的东西而感到不平，愤怒让人失去理智。
“我与其说讨厌你嫣姐，真正讨厌的是自己失去了家，但这明明与你嫣姐没有关系。”
“怎么说？”宁毅知道，李嫣刚嫁过去时，其实过得并不幸福，直到怀了珠珠才开始改善，当时，他还为了这件事，不满陆刚，一个中年老男人，二婚，有个叛逆的孩子，怎么看，也不是能配的上自己嫣姐的人。
陆举彦看他一眼，却没再说下去，打开车门下车了。
“陆举彦，你明明可以再次拥有的，为什么你不争取？” 宁毅摇下车窗，弯着腰对车门外的人大声问道。
陆举彦转过身，淡淡的开口。
“排列组合的元素都变了，结果还能是一样吗？”
宁毅想吐，却吐不出来，好不容易舒服的胃，又有些难受。
宁毅目送昂首阔步向前的陆举彦，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胃里翻江倒海，他难受的伏在方向盘上，忍的眼泪汪汪，心里却是开心的。
陆举彦，看来我们是一路人呀！就算是互舔伤口，彼此安慰，日子应该也不会比这再糟糕了吧？
宁毅再也忍不住，探出车窗，一阵干呕，眼泪花了脸，将胃里的不舒服全部呕出，宁毅随意抹了把脸，坐直身体，拨出号码后，才发动车。
许久没有这么明确的想法，宁毅连接上蓝牙，当电话接通后，便急匆匆开口。
“姑姑，我今年不去你那过年了！”宁毅双眼异常明亮，“那边也不去！”
“我有一个想一起跨年的人了！”宁毅潇洒的扯下耳机，看着前方，笔直向前。
晚上，宁毅下班，便去了自己的店里，酒吧还没营业，但他每天下班，没有其他事，便会到酒吧来。宁毅虽是老板，但除了喝酒厉害，歌喉不错外，再没其他本领。
宁毅的酒吧，规模不大，甚至没有其他酒吧设施齐全，但特色十足，因为这是一家同性酒吧，更准确来说，是一家Gay吧！从清洁工到他这位老板，店里的服务员全是男性，有的是Gay，有的却不是，没有固定的驻唱，谁想唱，便可以唱，有个简单的圆形舞池，还不一定每晚都能hai！其他的都以保护顾客的隐私为主，大多为卡座，单人的，双人的，多人的，总能找到适合的位置。
“暖”，酒吧的名字，虽然地段好，但却是半地下室酒吧，酒吧能营业到现在，不仅没亏，每个月还有一笔小收入，宁毅都觉得是个奇迹。
也许是这个群体特殊，大家虽玩的开，却也不会让彼此难看，开业之初，确实麻烦不断，但在宁玉秀的帮忙下，宁毅也挺了过来，现在的酒吧，一片祥和，为这群别人眼中的异类，提供一个消遣的地方。
“老板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童欧，酒吧的常客，一个真正的妖艳**。“不会是国庆被打傻了吧！”宁毅国庆七天不见踪影，一出现就伤，是个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童欧继续好奇，“你们都不好奇被谁揍了？”
吧台的另一位客人，看着调酒师，对他的问题，罔若未闻。
“你呢？”童欧问着调酒师，“他是你的老板诶！”
帅气的调酒师不顾另一人火热的视线，摇摇头，他觉得这样的老板挺好，看着比较有活力，而且老板愿意上台献唱，对酒吧的经营只有好处，没什么不好的。至于关心老板？他们问过，但却没得到答案。
“该不会是被小情人揍的吧！”童欧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收到周围几人的关切眼神后，他正正自己的坐姿，认真看老板的演出。
宁毅不会什么乐器，只是唱歌好。就连挑剔的童欧也挑不出问题。一首《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唱的比原唱多了几分洒脱和坚毅，着实迷人。
当宁毅唱完下台，顾客们不禁鼓掌，却没再要求宁毅再来一首。宁毅下台，一个个子纤细的小男孩便上前，不知两人说了啥，宁毅带着人离开，没一会，小男孩气嘟嘟的跑出酒吧，宁毅出来时，脸颊却有明显的五指印。
“哎呀，你最近是不是碰到啥了，嘴角才好了，这脸，怎么又肿了？”童欧夸张的嚷嚷，恨不得让人来观摩他这张刚被扇了一把掌的脸。
“童欧，你可不可以小声点？”宁毅扶着额头，有些无语，“喝你的苏打水吧！”
“宁毅，你这人不厚道啊！”顾峰，最近才光临酒吧的人，奔着谁来的，大家都很清楚，却也都知道，他没有希望！而在酒吧这么多的客人里，他绝对算的上是身份显赫，“怎么可以让小情人哭着跑掉呢？”
真是倒霉，今天这两大瘟神怎么就一起来了，还观看了一场直播呢？
“这不付出代价了吗？”宁毅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这一个月以来，他没破相，还真是运气好。
“你说什么了？”顾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柜台里转身拿杯子的人，漫不经心的问。
“断了，”宁毅向拿杯子的调酒师唤道，“荣荣，别给我调了，今晚要开车回去，明天还要去送人。”
也许是“断了”两个字的刺激太大，顾峰竟没对他对调酒师过于亲昵的称呼发出不满。
“断了？”童欧没喝酒，他听的太清楚不过，“那个小朋友，跟你多久了？也快有半年了吧！你就这样断了？”
“互相慰藉而已，一开始就说好的！”宁毅并没觉得自己有错，说的光明正大，“毕竟，本人从来不脚踏两条船！”说完，还转动凳子，用胳膊撑着脑袋，笑着对坐在身侧的顾枫说，“顾总，你说是不是？”
“你，这是要认真了？”顾峰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忍不住用眼角看看柜台里的人。
“不认真时，我也没脚踏两只船呀！”宁毅继续笑，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说的你就像好人一样！”童欧受不了的翻个白眼，看身旁还坐着一人，忍不住又补充，“你们俩，半斤八两！”说完，一口喝掉苏打水，下了高脚凳，向门口刚进来的男人走去，不等男人坐下喘口气，又拉着那人走了。
顾峰有些生气，知道对方是在挤兑自己，却又无处发火，更无法辩解，只能沉着脸，瞪着宁毅，无声警告他，不要太过分。
宁毅挑挑眉，果然没再去逗顾枫，却问站在柜台里的蒋荣。
“荣荣，我很渣吗？”
“老板吗？”蒋荣擦着手里的玻璃杯，想了想才说，“你还好，只是每个人跟你时间总是长不了，你总不用心，但还算是忠贞吧！”
宁毅很满意他的回答，看到身旁的人脸都黑透了，心情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撤了，你和小欧好好看着店，明天见，顾总！”
难得心情愉悦，一身轻松，洗漱好调上闹铃，宁毅决定明天起个大早，从送陆举彦上班，开始自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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