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我收留你
“陆老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许老师进办公室，看到陆举彦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陆举彦眼里布满血丝，眼下一片乌青，皮肤粗糙暗淡无光，平时干净清爽的发丝，今日也有些无精打采的搭在额前、耳畔。
“没休息好！”陆举彦眼睛干涩，却没有睡意，除了脸色差，精神倒是很好。
“陆老师，不要这么拼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强！”许老师笑着安慰他后，便也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陆举彦也不想拼命，但有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自己的生命！陆举彦看着电脑绘制出的学生发展曲线图，思绪却忍不住飞了。
对于宁毅昨晚的突然出现，陆举彦虽气愤，却没有发火，只是满腔怒火的给他开了门，然后等着提着洗漱用品、连睡衣的宁毅，双手抱胸，等着他的解释。
“我的卧室被水淹了，连地板都泡发了！”宁毅坐在沙发上，一副可怜样。
“然后呢？”陆举彦发现自己对宁毅的忍耐度真是高了不知几度，“两个卧室都淹了？”
“天花板还在滴水，滴滴答答的，太吵了，还有些恐怖，实在是不敢睡呀！”宁毅笑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陆举彦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堵在胸口，下不去，上不来，差点一下厥过去！
“好，我收留你！”陆举彦拍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然后便转身进卧室，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转身怒吼，“你干什么？”
“抱被子，我自己来，你休息吧！”宁毅可不会自恋到，陆举彦会把床分自己一半。
“门口等着！”
宁毅乖乖站在卧室门口，陆举彦进去，宁毅便睁大双眼打量这个房间。平平无奇，就是一个单身男子的卧室，稍微柔软的地方，就只有铺着厚厚毛毯的飘窗，和房里的一盆植物了。
“我睡哪儿？”宁毅接过被子，从高耸的被子里偏过头问，“那吗？”
“那是书房！”陆举彦指指客厅的沙发，“你如果愿意，就睡沙发，不想，就请自便了！”
陆举彦的房间不大，次卧居然还被这人改成了书房！衡量了下沙发的大小，宁毅这178的身高虽有委屈，但也并不是睡不下。
“谢谢啦！”宁毅将被子仍在沙发上，转身看着脸色不好的人，“不过，我还要借你的卫生间用用！”
看着他又黑了一度的脸，以为他再也忍不住要发火了，宁毅再次摆出可怜到极致的脸。
“举彦，我~”
“别，少恶心我！”陆举彦转过身，不去看他，还抬手给他指了指卫生间的地方。
“好好，那你休息，不用管我了！”宁毅推着陆举彦进屋，还没跨入卧室，就被陆举彦给关在了门外。
摸摸差点撞踏的鼻梁，宁毅也不生气，快速的洗漱完，便蜷在了沙发上。
陆举彦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彻底安静。宁毅睡没睡，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乱糟糟，闹哄哄，闪过的都是宁毅的不要脸，自己却又拿他毫无办法的扰人画面。
宁毅闹心的程度，赛过他所有学生！
陆举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感觉才闭上眼，闹铃又响起了！
“我操！”下床穿衣，打开房门，看到沙发上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占据了整个沙发的人，此时睡的还正香！
陆举彦一肚子的气，又有爆发的趋势。只要碰上宁毅的事，陆举彦的脾气总是格外的差。打开客厅的灯，陆举彦站在沙发前，竟然不知道宁毅的头在哪里。如果不是茶几上的手机在此时响起，从被窝里钻出一只手，陆举彦还真不知道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我只收留你这一晚！”陆举彦对刚从被窝中爬起来的人说，“待会儿就提着你的东西走！”
宁毅扭扭自己的脖子，抬抬胳膊，才发现，有些落枕了。
“你听到没有？”
“好好，是是是！”宁毅用手指梳梳自己的头发，抓过一旁的皮筋，随手扎起，掀开被子，拉出裤子，套上，“陆老师，可不可以让一步？我想尿一个！”
陆举彦见他掀开被子漏出赤裸的双腿套裤子时，便偏过了脸，现在听他说，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退后，看着那个人提着裤子，进入卫生间，轻轻带上门，却没落锁，所以陆举彦清楚的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客气，一点作为客人的自觉都没有！
两人轮着洗漱完，陆举彦喝牛奶，吃面包，宁毅则煎了两颗鸡蛋，勉强吃了几口面包，牛奶更是一口没喝。
陆举彦看了他几眼，最终还是没说话。只是当宁毅送他到学校后，陆举彦下车，离开前对车上的人说。
“你今天就滚出去，更不要再半夜来敲我门！”陆举彦不再停留，提着包进学校了。
不知道，那个人走没有！
陆举彦拿起手机又放下，终究还是没问，有什么好问的呢？下班回家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宁毅请了一天假，在家里处理自己天花板的事，无论是物业还是宁毅自己，都没料到他的天花板漏水，会是一件大事。
宁毅难得脸上没有笑容，就连客气疏远的笑，他的脸上都挂不住。
“真的，对不起，天花板和地板，我们承担修整，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不起！”楼上的邻居并不是不愿负责，反倒很好商量，但却没人来面谈，只是打了电话，“但我们现在在外地，最快明天回，我们再商量，好吗？”
宁毅没意见，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们是老人的子女吧！”便挂了电话。
站在这个和自己家格局一样，装修风格温馨十足的房子，宁毅觉得有些心凉。
“谢谢你们提供的帮助，有需要，可能还要麻烦你们！”警察和物业工作人员握握手，便也离开了。
“真是可怜，”物业摇摇头，拉过门，用备用钥匙将门锁好。
宁毅也觉得可怜，但更可悲！
这一层，另一住户早出晚归，虽留意到楼层有些微异味，却没上心，而他们昨天上来敲门，也闻到了异味，却依旧没多想，直到早上再次敲门，无人应答，物业才打了业主电话，得知家里只有老人，心头闪过不安，争得儿女同意后，才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开门的一刹那，一股腐烂的恶臭味，扑鼻而来。同行的物业小姑娘，在看到躺倒在客厅的尸体时，当场便吐了出来。
老人不知去世了多久，脑袋下一滩血迹，就连地上都是恶臭的尸水，就连见惯这些的警察，也是变了脸。
若不是卫生间的水龙头未关严，水溢出，泡湿地板，浸湿宁毅的天花板，老人不知还要躺多久！
宁毅电话打来时，陆举彦正在上课，下课看手机，有一条未读短息。
“今天忙，没法来接你了，对不起！”
不来接他，大可不必道歉。
陆举彦以为宁毅忙，是忙着换地板，维修天花板，完全不在意。今天只有一节晚自习，下班也才八点十分，赶公车回家，也还不到九点。小区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从小区门口到家，短短的距离，已经让他知道今天小区里发生的大事，但当看到宁毅提着一大个行李箱站在他家楼下时，他依旧没将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联系起来。
“我要把整个木地板都换掉！”
“可是酒店太贵了！”
“我家有张折叠床，我一会儿拖过来！”
“我可以给你当保姆和司机！”
“可是我想呀，我愿意呀！”
“举彦，求求你，这里我还可以当监工，让他们赶工！”
就这样，宁毅挤进了他的小房子，在他的书房里搭上一张1.2米的折叠床，把书房挤的满满当当，再没有多余的空间。
“放心，早上起来后，我就把床收起来，你还是可以在里面看书和办公的！”
“举彦，钥匙，我没有钥匙！”住进来的当晚，宁毅就提了这个要求。
陆举彦收着，没给，宁毅也不在乎，只是在他连着两天都掐着陆举彦睡得迷迷糊糊的时间回来后，陆举彦第三天晚上，就交出了钥匙。
也是从那一晚开始，除了陆举彦的卧室，两人共用陆举彦家里的每一寸空间，而早上更是挤在小小的卫生间里洗漱。也是从那一晚开始，陆举彦才知道宁毅的生活习惯有多么不规律，多么不健康。而最让他受不了的，却是宁毅的自来熟！宁毅在他的地盘上，简直如鱼得水，活的是潇洒又自在。他究竟能有多自在呢？就这么说吧，他在旁边刮胡子，那个人却在另一边放水！大家都是男人，并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但陆举彦就是受不了他这幅他们熟的不能再熟，再熟就焦了的状态。其实除了这两点，宁毅的入住对陆举彦没有任何影响，毕竟两人见面的时间，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宁毅照常送他上班，接他下班，只是每天的早餐不再只是牛奶面包，至少会多颗煎蛋。而有时间做饭时，宁毅总会包点饺子冻起来，或者将第二天早餐的食材准备好，那么第二天，必然有一顿丰盛的早餐。
陆举彦今天照常下班，只是是在上了三个晚自习之后下的班，出学校时，他嗓子感觉快要冒烟，双腿更是如灌了铅般沉重，就连脚底板都隐隐作痛。陆举彦拖着沉重的步伐，混在一群走读生里，身高傲人，脸上保持着严谨，不漏一丝疲倦，当学生向他打招呼时，他还要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穿过人群，陆举彦就看到了宁毅的车，打着双闪向自己示意。
陆举彦真的觉得自己意志变的消沉了，没有宁毅的接送时，他能早起，还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公交站，如果没有座位，他还能坚持站着回家，回到家的那一刻才瘫软到沙发上，现在，他只能坚持到宁毅的车上，上车的那一刻，他连手指也不愿再抬一下。
“这么累？”宁毅看看他一脸倦容，心里却有些变态的欢喜，因为陆举彦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了。
“你又抽烟了？”陆举彦上车便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不难闻，反倒让他很羡慕。
“抽的少！”宁毅左手操作着方向盘，右手敲着扶手盒，问“想来一支？”
“算了，嗓子有点干！”自从决定选择教师这个行业，陆举彦基本就不抽烟了，嗓子受不了。“对了，你家怎样了？”这是陆举彦又一变化，在宁毅入住之前，下班后他总是不愿说话，现在这张嘴，却总不受控制，要发出点声音。
宁毅收回扶手盒的右手，握着方向盘，手指又忍不住敲了敲。
“这才多久，陆老师就不愿收留我了？”
陆举彦知道，这人又打算敷衍过去。“你何必大动干戈，要全部换呢？”
确实没有必要全部换，但当宁毅看到老人躺在和自己家同样颜色的地板上时，宁毅仿佛看到了自己。
“举彦，你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样的纽带，才能让人相守，不至于落个孤老终生的结局？”
陆举彦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举彦，你怕吗？你怕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吗？”
陆举彦同样没回答，但想一想自己现在的生活，他想，也许，他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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