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教坊司

“崔璇，你就是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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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的窗棂糊着旧纸，晨光漏进来，在铜镜上投下细碎的灰影。窗外的窃窃私语像蚊蚋般钻进来，“京城第一才女”“任人宰割”“晋王案”，每一个字都往崔璇心上扎，可她握着菱花镜的手，稳得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镜中的女子，鬓发未挽，素面朝天，昔日描金绣银的华服换成了粗布襦裙，却难掩眉眼间的清贵。她指尖抚过镜沿磨出的包浆，目光沉沉，像积了寒潭的水。

首饰盒敞着，里面空得只剩层绒布，她从中拈出支簪子，指节收紧，簪尾刻着的“迟”字按进掌心。这是她得知定远侯府被抄后，急忙之下拿出的。

是燕迟送的那支。

是她唯一的赌注。

崔璇刚把那支刻着“迟”字的簪子藏进枕下，门外就传来管事谄媚的哄劝，混着个男人醉醺醺的粗嗓：“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本官召她，是抬举！”

她脊背倏然绷紧，指尖扣住了床沿。未等起身，房门“哐当”被踹开，酒气裹挟着油腻的笑扑面而来，是昨晚对她频频打量的李姓官员。“崔七娘子，别装清高了，”他步步逼近，手就要往她肩头抓，“京中谁人不知崔府女子贞烈，除了崔七之外全都自戕，崔七娘子既然入了这教坊司，便知道要干些什么。”

崔璇猛地后退，脸上却柔媚的笑着：“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不配。”

李官员的手僵在半空，酒气喷在崔璇脸上，眼底瞬间爬满怒意：“你说什么？”

“我说，”崔璇笑意未减，眼底却淬着冰，“大人这般急色，倒像没见过女子似的。可即便教坊司女子，也挑人伺候。像你这种占用民脂民膏，面色丑陋的人自然不配碰我。”

李官员怒目圆睁，举起手下一秒就要朝崔璇扇过来，门却“砰”地被撞开，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寒风闯进来，不等官员反应，已攥住他的手腕，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官员惨叫着跪倒在地。

燕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冰：“敢动她，问过本王了吗？”

官员抬头见是成王，脸色霎时惨白，连滚带爬地求饶：“王爷饶命！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再也不敢了！”

燕麒一脚将他踹出门外，冷喝：“滚！再出现在这附近，本王卸了你第三条腿！”

走廊里的惨叫渐远，房间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燕麒转身，看向仍僵在床边的崔璇，她脸上的柔媚笑意还未褪去，眼底却藏着未散的惊惶。

燕麒攥着她，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他眼底翻涌着怒意与失望，喉间滚出的话像淬了冰：“这就是你想要的？当初说的话，全是骗本王的？”

崔璇手腕吃痛，却偏要挣开，脸上刚褪去的媚笑又浮上来，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殿下说什么呢？命运无常，定远侯府被抄家，我也不想啊，帮不了你我也没办法。我如今在教坊司，只能求个安稳活着罢了，还是说，成王殿下今日过来，也是想和外面的人一样，嘲笑我自甘堕落，辱没门楣，不该活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崔璇，用身子做饵，对着一群龌龊官宦强装媚态，这叫安稳？”他逼近一步，呼吸扫过她的鬓角，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嘴上应着本王，转头就把自己扔进这泥潭，心里念着的，是你那优柔寡断的太子哥哥，还是那瞎了眼不知所踪的三哥？”

崔璇脸色一白：“所以呢，这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燕麒眼睛微眯，怒极反笑：“有什么关系？崔璇，你就是个小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