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丰收

当马车载着平静下来的长特四人，走进日暮前喧嚣的“丰收谷”时，他们距离小镇维尔利，已经有八十多公里。在这段路途里，确定了卡特拥有合作价值的半精灵索琳娜，没有再说些让护卫剑士紧张的怪话，在道出她观战时的“小发现”后，便躺回傀儡里睡大觉去了。

至于熊人祭司，在试过一次坐上马车导致前进困难后，也就放弃乘车，选择了继续步行。

“卡特。”

“我在。”

“你不打算问吗。”

“问什么？”

“我在雾里明明没有给那些强盗造成什么实质杀伤，他们却……”

“这是你的秘密武器，我不该问。我只需要相信你就可以了。”

“唔…”

“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很抱歉。我还不够强。”

别过头，看着夕阳下反射着柔光的雪色，长特伸出右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少说胡话了，艾利和米索尔在小镇周边的佣兵里可不算差的了，在你乎里却撑不过五分钟。阿诺，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贪心了。”

“商人说的对，剑士小姐。不要想那么多，稍侯找个旅店休息会儿，喝两杯再睡一觉，一切不好的心情就都消失了。”

“是吗…”

车轮碾压泥土的轻响，转变为碾压砖石的闷响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在这个位于山脉之间的宽阔谷地里，为了商旅，或者说因为商旅而聚集诞生出的小镇，向卡特一行人，亮出了她热情的灯火。

阴冷的秋雨，驱赶着南来北往的商人旅者，汇聚到风格迥异的酒馆、旅店内。在索琳娜和熊人祭司的催促下，长特也找到了谷内一家他去过几次的旅店，叫来侍者安排晚餐的同时，打算订上四间客房。

“很抱歉，卡特先生，您来得稍晚了些，本店只剩三间客房了。您也可以考虑去别的旅店问问，但这个时间点，多半也是客满了。”

老板娘话音落下后，卡特转过头，发现熊人和尖耳朵已经抢到一张餐桌，接过侍者送来的食物大快朵颐起来。

秋的尾巴即将从手中溜走的现在，位于雁回山脉北侧的丰收谷，地如其名，刚刚完成了一年中最令人欣喜的收获。粮食充沛，家畜肥硕，猎人们也捕获到相当多养肥了膘的野味，所以这个时候的旅店饮食水平，是很高的。

“我还以为精灵都是不吃肉的。”

这么说着，卡特拉过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阿诺，到餐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桌对面，刚睡了个好觉的半精灵，正捧着一只烤全兔，满嘴流油的啃食。如果不是亲自见识过，商人很难将眼前这毫无就餐形象可言的吃货，和一位隐居森林的强大炼金术士联系起来。

“咕——我是半个，又不是纯正的。再有，你别听那些吟游食人害编，就算是纯正的精灵，也是会吃肉食的。”接过旅店亚人侍者送来的热啤酒，狠狠灌上一大口喝得满嘴是泡沫后，索琳娜才放下大酒杯，指着身旁同样在往肚子里送肉食的熊人补充道：“更何况，在漫长无聊的寿命里，还有个长毛的家伙，天天在你屋子旁烟熏火烤油炸红烧。这么说吧，如果你也活上八万多天，你就会发现，那些所谓的‘先贤传承’，只会把你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话音落下，因为美丽外表和行为方式反差过大成为大堂内焦点的尖耳朵，连着打了几个饱嗝。这一幕，哪怕是平时不苟言笑的阿诺，也没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阵。

“咕——”

“阿诺…你想吃点什么？”

刚刚还笑话老奶奶的女孩儿，因为肚子这诚实的抗议声，脸一下变得通红。若是那些城市里，处在朋友之上恋人来满的青年男女之间出现这状况，女方怕是直接羞得夺路而逃。但阿诺是一名佣兵，她深知自己的责任。

从衣兜里取出三枚银币，剑士控制着她的呼吸，镇定地向一旁侍立的人类女侍说出了想要的食物。卡特还想说替他的护卫付帐，却惊讶的发现，那些银币上都有剑痕——这一顿，是索琳娜女士买单。

咚———

盛着满满一打啤酒的托盘被健硕有力的羊族女侍者放到桌上的时候，卡特发现桌对面的熊人，正盯着她咂舌头。意料之外的，作为一个信奉森神的祭司，本该清心寡欲的他，起身将一板金币塞到了羊族女侍因为深呼吸而剧烈起伏的丰满之间——那制服设计得很开的领口，依佛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客人您可真是大方，不知道有什么我能效劳的。”

“啊，刚才我的旅伴替我订了一间房，但我不太熟路，希望小姐你稍后能领我上去找好房间。”

“荣幸之至。”将金币往更里面塞上一些，羊族女侍露出迷人的微笑，向着熊人祭司鞠了一躬，“我随时都有空，您需要的时候知会一声，我立刻领您上去。”

作为自治联盟统治下的一座镇子，丰收谷的居民也和联盟其他地方一样，无论人类、兽人，还是矮人、亚人，都拥有平等的权利。也正因为此，在自治联盟，跨跃种族的恋情，很常见。

当然，不是这种包时计算的。

“好吧，还剩两间房。”看着端起大木杯开怀畅饮的熊人，卡特从餐盘里拿起一只河虾剥好，转手塞进了一旁看着满盘子鲜味苦手的女孩儿嘴里，“可以的话，索琳那女士，能否让阿诺和你住一间屋子。”

“请容我拒绝，理由无可奉告。”

“这……”

卡特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剑土却拿起半块柿饼，塞到他嘴里阻断了这次交涉。四目相对，他看到了橙色眸子里那份熟悉的“没关系，我能解决”。

见食客们美酒佳肴享用正酣，旅店老板娘一拍手，早就准备好的舞娘和吟游诗人同时登台献艺，将旅店一楼的气氛推向了更高点。

“吟游诗人，给我唱一首简单而伤感些的曲子吧。”

半精灵将两枚金币抛进打算收拾乐器下场的吟游诗人布兜的时候，旅店一楼除了几各喝得酪配大醉的佣兵还趴在桌上外，没有上楼去休息的，只剩下她和卡特了。

至于阿诺和熊祭司，一个去了隔壁的兵备店修整装备，一个已经找来之前的女侍，去往楼上早早歇息。

“如您所愿，女士。”

诗人看着因为饮下不少酒水脸庞染上红霞的半精灵女性，有些拘谨地摘下帽子行了一礼。这既是因为对方打赏的钱很多，也是因为他还是学生时，便从老师那里了解过，精灵的艺术造诣和标准有多高。

深吸一口气后，吟游诗人拔动他的琴弦，向仍旧在聆听他歌唱的两位听众，献上了一个故事。

风吹起草原上的尘埃

拂过你高塔之上的帘子

光照耀着我醉酒后的归途

看你在那亭中熟睡

若我向风儿哀求

它能带走我唇边的讯息吗？

若我在月前痛哭

“……它会让我偷偷的看你吗？”

“它会让你我的身影，映照在同一面银镜上吗？”

索琳娜和卡特一前一后将这诗歌的末句轻唱出来，二人不约而同地别过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相似的落默。一个，是因为漫长之中的离别，另一个，则是惋惜于相遇的时间太晚吧？

吟游诗人仍旧拔动着他的琴弦，词句的结束，却并不意味着故事的终结。悠长凄清的曲调中，那微风拂动的月下丛草，伴随道路一直延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