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的身体在他失控的拥抱和破碎的呜咽中僵了片刻。
颈窝处是他滚烫的呼吸和微湿的发丝,腰间是他环抱的、微微颤抖的手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来自他砸在墙上的、此刻正小心翼翼环着她的那只手。
那血腥气刺鼻,却像一根针,猝然刺破了她被愤怒和恐惧充斥的胸腔里,某个柔软的角落。
这个人……刚刚还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爱的人,展示了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占有,甚至可能……可能就是导致医院里那张病危通知书的元凶。
可他此刻抱着她,像迷失在暴风雨里的孩子终于抓住浮木,绝望又笨拙,连哭泣都压抑在喉咙深处,生怕惊扰她半分。
他甚至不敢真正吻她,暴烈的欲望全数砸向墙壁,化为指节上绽开的皮肉和刺目的红。
恨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在她心口剧烈拉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质问。
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
她微微动了动,被他抱得更紧,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清璃,”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软的温柔,“你先松开我。”
他身体一僵,埋在她颈间的脑袋摇了摇,发丝蹭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不要……”他声音闷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松开姐姐就走了……去看他……”
“我不走。”王默闭了闭眼,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可靠,“但你手在流血,需要处理。”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松懈了一点点,透出迟疑。
王默趁着他这一瞬的松动,轻轻却坚定地推开他的肩膀。
水清璃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和未散的水光让他看起来狼狈又脆弱,那疯狂的漩涡暂时被一种茫然的依赖所取代。
他看着她,像做错事怕被抛弃的大型犬。
他的右手果然一片狼藉,关节处破皮红肿,血迹斑斑,甚至有些碎屑沾在伤口上。
王默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她避开他过于直白专注的视线,垂下眼,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跟我来。”
他没有任何反抗,温顺得不可思议,任由她牵着那只没受伤的手,引着他一步步走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地下室。
楼上客厅的光线明亮许多,却照得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和手上的伤口更加清晰刺眼。
王默让他坐在沙发上,转身去找医药箱。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黏在她的背上,灼热,专注,寸步不离。
医药箱放在电视柜下方。她拎过来,放在茶几上,打开,拿出碘伏、棉签和纱布。
她在他身边坐下,拉过他那隻受伤的手。他的指尖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蜷缩,似乎害怕弄脏她。
王默没有松开,用沾了碘伏的棉签,小心地清理他伤口周围的污渍和血迹。
冰凉的液体触碰到伤口,他肌肉瞬间绷紧,呼吸滞了一瞬,却硬生生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地下室里那个疯狂偏执的野兽仿佛只是一个幻觉。此刻的他,安静、顺从,甚至带着点讨好般的乖巧,只有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浓稠到化不开的独占欲,证明着那疯狂从未远离,只是被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轻易地安抚、暂时囚禁了起来。
“疼吗?”她低声问,动作放得更轻。
他摇头,目光执拗地锁着她低垂的眉眼、微微颤动的睫毛,声音沙哑:“姐姐在,就不疼。”
王默没有说话,专注地为他消毒,上药,然后用洁白的纱布一圈圈缠绕起来,动作轻柔熟练。
最后系上一个妥帖的结。
她刚要松开手,他却反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力道不大,甚至带着试探的意味,仿佛她一皱眉就会立刻松开。
“姐姐,”他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感,渴望、恐惧、祈求,杂糅成一种令人心惊的专注,“别离开我。”
王默看着他被纱布包裹的手,看着两人交叠的指尖,心中一片混乱的荒芜。
医院里昏迷不醒的未婚夫,地下室里满墙的照片,眼前这个眼神偏执却为她自伤的弟弟……
她轻轻抽回了手。
水清璃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像是骤然熄灭的星火,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灰败。
王默站起身,没有看他,只是轻声说:“很晚了,你手上还有伤,早点休息。”
她转身走向楼梯,每一步都感觉背后的目光如影随形,沉重得让她几乎迈不开腿。
直到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允许自己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纱布粗糙的触感。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清冷微弱的光。
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和那份扭曲却无比真实的“温柔”,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