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兰的目光像缠紧的线，牢牢锁在秦苒身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苒苒，你为什么要骗你妈？”
秦苒把背包往肩上一甩，肩带勒出利落的弧度。她微微挑着眉，眼尾那点漫不经心的野气像淬了光，没说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你九岁时小提琴就拉得很厉害了。”陈淑兰的视线扫过房间里暖黄的墙纸，指节用力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当时帝都来的老师特意跑到宁海村，说要收你当关门弟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跟你妈提都不提？”
秦苒的指尖在背包带上来回蹭了蹭，声音淡得像水：“没什么好说的。”
她忽然伸手揽住陈淑兰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没大没小的痞气，倒像极了小时候跟在长辈身后耍赖的模样：“您少操点心。小姨说我妈小时候长得跟仙女儿似的，您最疼她。现在她把您接来城里养病，您就踏踏实实住着。我一放假就去看您。”
平心而论，宁晴对陈淑兰是掏心掏肺的孝顺。可老人的心，总盼着儿孙绕膝那点热乎气，秦苒比谁都清楚。
两人下楼时，宁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青瓷茶杯在她手里转了半圈，水汽氤氲了她的眼。看见秦苒背着包下来，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白T恤，她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秦苒说要住校，是来真的。
她特意给秦苒备了一衣柜的裙子，雪纺的、蕾丝的，衬得人跟画里走出来似的；衣帽间里堆着的名牌包，随便拎一个出去都够旁人羡慕半年。可秦苒什么都没带。
宁晴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热水烫过，发不出声音。
“我去学校了。”秦苒的声音在客厅里荡开，“外婆就交给您了，放假我会去医院。”
高三的一中像座压着巨石的山，家里但凡有点条件的，要么家长在学校附近租了房陪读，要么直接住回家里请家教。宁晴也知道，秦苒住在林家是最好的选择——那里安静，离学校近，还有专人照顾。
可看着秦苒背着包往门口走的背影，她忽然想起林家那几个挑剔的小姑子过几天就要来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秦苒没直接去学校，先拐进了街角的银行。取号，排队，到了柜台前，她随手将一张泛着冷光的钻石卡推过去。
柜台小姐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起身：“我、我去叫经理……这卡的权限，我实在不够……”
“嗯。”秦苒靠着柜台，指尖敲了敲台面，“就转一笔钱。”
银行离学校不过十分钟路程。秦苒谢过林家司机，看着他的车汇入车流，才转身往学校走。
正午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沥青被烤化的味道。
墙头上卡了快半小时的秦语突然眼睛一亮，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拔高了音量：“姐姐姐姐！”
看她的白马王子骑马……啊呸！走过来了。
秦苒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有些懒洋洋的:“你怎么回事？”
没人念叨还好一有人念叨秦语的眼睛就包不住眼泪了，啊呜呜的哭啊。
秦苒有些无奈:“别哭了。”
秦语眼眶里头包着泪，抽抽噎噎:“我、我下不来了！”
秦苒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像冰面裂开细缝。秦语看呆了——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会对着镜头笑出梨涡的少女，那个拉小提琴时眼里有光的少女，明明就在眼前，却又像隔了层蒙尘的玻璃。
就像那年夏天之后，有人永远戴起了帽子，有人把眼镜焊在了脸上，有人再也不肯抬起右手，有人悄悄锁起了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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