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一无所有,走时也带不走什么,生来于世,意气风发,不过数年,所以,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病房外围了很多人。
就像无形中拉了一条警戒线,都畏畏缩缩地不敢靠近。
jing官赶到时,诺大的病房里凌乱不已,跟土匪打劫似的,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的腐朽的味道令人作呕。
新人都忍不住吐了。
资历老的同志率先闯了进去,一顿瞄准,发现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他忙碌半生,什么没见过。
但却真真实实被面前的场景惊得心情交杂难以平复。
青绿色的眸子沉着浓郁的痛苦,脸色惨白,要笑不笑,泪水勾着眼尾像流水一样流,划过精致的脸颊,花了整张脸。
世间美人甚多,但哭起来让人跟着心揪疼的恐怕没多少个。
里面暗着灯,只有窗外撒进来一点点清冷的月光,以及少女握在手里屏幕亮着的手机。
在黑暗的夜里尤为刺眼。
手机里还停留在橘桑的对话框,「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上面还有厉微然留在输入框里没来得及发出去的一个字——“好……”
她明明答应了,却放鸽子了。
她欠了她一场电影。
也欠了一个明天。
一欠,就要欠一辈子。
地上一片暗色。
看着血腥又恐怖。
橘桑靠着窗户的墙壁,她坐在地上,泡在水里湿润的红染了她全身,美得惊人动魄,冰冰凉凉的感觉从脚底凉到心尖,她下巴抵着厉微然的头,手一边颤抖一边抚着厉微然的头发,一边轻声呢喃什么。
眼眶红得快发疯。
嘴唇也被咬得沁出血珠。
她要有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哭晕过去。
橘桑怀里抱着了无声息的厉微然。
少女静静的容颜停在了她最美的花季。
凶手逃了……
他逃了……
逃了……
橘桑身上一片红,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脖子里一抹刀口红了一片。
“别过来……”察觉到有人靠近,橘桑惊醒过来,偏激又暴躁,声音嘶哑,几乎要将喉咙喊破,“别过来!!”
像疯了一样甩开手臂,她甩倒了一旁的桌柜上的茶杯,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地渣。
“别过来……”她蓦然拿起来一块碎片,动作凶狠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泪水却不住地往下流,模糊了视线,她整个身子抖得不成样子,无力到双手都握不住一块碎片。
“好好好……我们不过来!你别激动别激动!”他们连忙安抚,站在两米外停下。
他们这才发现,她的脖子上已经伤了很重的一道口子。
如果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极力安抚她的情绪,慢慢地靠近。
“微微……”她开始精神错乱,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亲着厉微然开始变得僵直的脸颊,她的鬓角。
哭得整个人都垮了。
她多想厉微然听到她的哭喊就笑着醒过来就像当初两人过家家一样,嘲笑她是爱哭鬼,闹脾气。
还能牵着手吃冰淇淋,一块看电影。
一起走在桥上看别的情侣手拉手。
反骨的时候,还一起顶嘴过老师。
还在得知考上舞蹈队的那晚上看了一晚的帅哥。
公主的骑士是要一辈子守护的啊。
可是童话只是童话。
与公主相守一生的是王子,而守护公主的骑士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一切的一切就像回忆录一样旋转在脑海里,盘在心窝上,疼得她呼吸难受,脑袋一阵嗡嗡响。
那个昔日笑靥如花的女孩却冷冰冰地躺在了这里,再也不会醒过来。
她明明把药带回来了,明明她可以恢复健康了,明明那个阳光活泼的厉微然就要回来了,明明……
为什么……就差那么一点点……
橘桑想不明白,她痛得心脏难以呼吸,整个人废了一样倒在地上,哭得肺都快出来了。
jing官抓住机会,往前一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手里的碎片夺了下来,现场一片混乱。
厉微然被人抱起,带了出去。
橘桑缩着头,埋在手臂里哭得快断气,她被人架着双手,浑身软的没有力气,根本走不动。
这里就是一医。
最近的救援地,却成为了她丧命的地方。
橘桑被打了镇定剂才安静下来,人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睛,就好像了无生气了。
医生包扎过伤口之后,表情阴郁,痛惜地摇了摇头,还是离开了。
凌晨三点。
江裴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怔怔地看着暗黑的天花板,突觉呼吸难受。
他喘了会,还是缓解不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他们连门都闭紧的原因,反正睡不着了,他干脆下了床,走到走廊的阳台边吹风。
吹了一会眼眶都难受了。
“三哥,你大晚上不睡觉站这里装神弄鬼什么?”周阳被门外的冷风灌醒,赫然看到门外倚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寒假这种东西,还没怎么过就结束了。
刚开学不久,他们还习惯赖床。
江裴然摇摇头,声音也闷闷的,“有点闷。”
“想女朋友了?”
他不说话,沉默了一会突然转身回了寝室里。
周阳一脸错愕。
这个寒假说长又过的快,说短又好像发生了好多事。
江裴然只觉得时间太漫长了。
看不到她的日子,好像连电竞都没味道了。
翌日的课堂,上课的课长也特意说了这件事,还嘱咐他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注意人身安全。
只是没有特别提到是谁,他们也当是发生在遥远的地方,左耳进右耳出。
而课长也不知道。
因为事态严重,整个北城的消息一夜之间全都被封锁了。
一年多了。
他们快高考了。
还有两月半。
时间在他们眼里变得尤为珍贵。
连昔日只会趴台睡觉的那几个也偶尔拉胯地翻开了那些依旧崭新的书页。
时间过得很快,快得……江裴然连橘桑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
少年的心事慢慢随着时间而消散。
就连忘记一个人也是时间的问题。
高考结束那天,江裴然满十八了。
高三七班的学生们庆祝,在夜市里摆了几桌。
江裴然向来不介意这些,也去了。
这场宴席后,都各奔东西了。
他站在闹哄哄的闹市里,站在马路边,他睁眼满目繁华,手埋在卫衣的口袋里,还有点微凉的夜晚吹得他安静又哀伤。
他突然很想听听橘桑的声音。
想看看她那张总是微翘着唇角张扬肆意的模样。
想抱抱她瘦弱的身躯。
想问问她有没有想他。
想……
想什么?这一切都建立在梦的开始,终究是他自己一个人放不下罢了。
他无奈地抿着唇角,他蹲下来,蹲在马路边,吹了一夜的晚风。
……
橘桑怎么也想不到,她哭到极致的时候,药效没有发作,而她因为身上太过乏累而多吞了几片安眠药,就兽化了。
她赶在护士进来的前一秒,匆匆将自己锁在卫生间里,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地不像人,青绿色的眸子染上一片猩红,脸上的青筋都爆裂地显现出来。
她没见过自己兽化的样子。
李卑见过,但那时候还没有这样严重。
头发吹向两边被顶起来,额头上的鳞片忽明忽灭,却然明确地嵌在光滑的皮肤上,就像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自然。
她的小虎牙也在发痒,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长出了獠牙,连手指甲都变得尖长狠厉,就像吃人的野兽,心脏难受,控制不住地想找活体。
护士还被她那阵风吓了一跳,走过去,礼貌地敲了敲门,柔声问,“小姐,你还好吗?”
“橘小姐?”
没听到橘桑反应的声音,她疑惑地抬头看着磨砂的玻璃门,什么也看不清。
蓦然听到低哑的怒吼声,她面露担忧。
又转身敲门。
突然从里面袭来一抹黑色,狠狠地刮向玻璃门,“啊啊!!”她吓了一跳,摔倒在地上,身体发软。
而坚硬的玻璃门却被留下了一道明显而尖利的抓痕。
几乎要将玻璃门刮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趴在门上,护士小姐看不到它,只觉得那双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她,脊背发凉,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过来,周围围了几个同事还有她的师傅。
“你干啥呢?躺地上。”
她吓得不行,指着他们身后的卫生间,“有……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
,
医生错开身。
门,门!
门上的抓痕是证据!
她看向那个卫生间,别说什么怪东西,连门都不翼而飞了。
“这个房间的那个女孩子呢?下午她还要做笔录呢……”医生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她嘴里念念有词,细听了,发现她说是,东西把她抓走了……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