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低热影响思考，何九华没听得懂只问：“公司的事你找他助理就行了。
断然被打断睡眠何九华有点起床气，把手机埋在枕头下面继续睡。还没再次遇见周公，电话就又响起来：“何老师，我是杜心月。”用的是陈述句，对方判断何九华必定会记得她。
终于何九华睁开眼睛反应了三秒，才想起来对方为何会如此咄咄逼人：“杜小姐，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我们之间没什么话题可以坐下来再谈。”
“秦霄贤，不是吗？”
倒是没有料到对面会如此大胆，何九华话音刚落她便急不可耐的宣誓主题。
“不是了，我不想再听见他的名字。”
桉桉和爸妈在回家路上，何九华选择起床收拾一下自己和屋子。小柴胡阿莫西林莲花清瘟，在客厅电视柜下面的药箱里找到的常备药，何九华甚至没看剂量胡乱吃了一把。末了觉得还不够他伪装，又进屋把床头柜上的止痛药拿来吃了两片。药片的旁边放着他从车上带回来的玩具，伸手摸了一把心就被立刻填满。
估摸着桉桉到家的时间，何九华给他蒸的鸡蛋羹刚刚出炉。桉桉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又去了卧室，最后才转到厨房里来一把抱住大腿。小家伙走路稳了不少，说话也清楚了很多还长了一颗大牙。这些成长的变化和过程让何九华暂时从困境中抽身，他太需要歇一歇。
吃完鸡蛋羹桉桉表示很满意，爬到爸爸身上跟他分享这次旅途的趣闻。在农家院里追鸡赶鸭去菜地里胡作非为，甚至还妄想走的时候抓一只小奶猫。何爸笑着跟他分享这些光荣事迹，只说比你小时候还淘。何九华回他，我小时候淘气你拿鸡毛掸子追我，他比我淘你倒是打呀。
哪里舍得，隔代亲是本能，是爸妈透过孩子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何爸在路上，东拼西凑的听说了一些传闻。他不敢提，恨小时候只管教他学乖懂事长大了才这样受人欺负。他现在甚至希望，何九华能像小时候一样淘气一点混账一点，不管不顾的去要个说法要个尊严。不要事事都把别人想在前面，到头来苦的都是自己。说到底哪家父母不自私，最疼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什么需要爸妈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不管怎么样你身上还有伤先顾自己。”
“我知道。”
何九华这代人是听着爱的奉献长大的，三十多岁何爸却在隐晦的教他自私。不敢对上何爸那双疼惜的眼睛，早已长成价值观世界观在心里固若金汤星形成本能，他做不到先考虑自己。
“你姨妈想看桉桉邀我们回天津住一段时间，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
内心的屏障开始有了细碎的裂纹，险些流出泪来。原本以为父母不知情，何妈一句话就将他拖回了现实。
“好好吃饭，看你瘦的。别担心桉桉和我们，我跟你爸没别的事就是把桉桉带好。”
从不接受不理解到主动替他承担责任，何九华自惭形秽。这个岁数别人家早就幸福安稳，而自己则一次又一次的在挑战父母的底线。
落地兰州，秦霄贤已经很熟练的找到快速通道。带着林旭在机场门口抽烟，西北风沙干燥又大又猛一支烟燃得又急又快。
“这他妈跟嚼烟似的，多买点备上那沟里可不好买。”
“备着呢。”
“我怎么觉得这天儿不对，一边太阳一边乌云跟闹鬼似的。”
“你少说两句吧，看什么都烦。”
预约的车子才慢悠悠的到了，西北籍司机身形高大威猛看见林旭和秦霄贤这小鸡仔似的身板暗自打量了一番。
“帅哥，多买点水和干粮，路上我可不停车。说好我就等你一天完事我就回来，家里还等着呢。”
“知道知道，我家里也等着呢。”
秦霄贤给司机散了一支烟，又催林旭赶紧去机场里的超市多买点干粮。他坐在车里等百无聊赖，试着给何九华发一张机场照片，微信很快提示信息未送达。只好切出画面再寻了个人，把照片发给张九泰跟他说，我去找到证据就回来不能再让他伤心。
越野车在高速上掀起热浪漫天黄沙一路倒退，秦霄贤把帽子盖在脸上假眠。从甘肃一路飞驰经过收费站正式进入内蒙境内，他们的目的地在内蒙南边温度尔勒图镇一个叫喇嘛沟的自然风景区。
抵达景泰县司机把车停进服务站，敲窗喊秦霄贤和林旭下来上厕所。短时间内两次踏足，心境完全不一样自然没有再欣赏大漠风光的雅兴。迷迷瞪瞪的从服务站的卫生间里出来伸懒腰，一脚像是踩到了什么软绵的东西。
竟然是急忙搬家的蛤蟆，后面还有成全结对的蛤蟆莫名其妙的不躲人往远处爬去。
再次上路，波澜壮阔的贺兰山脉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层薄纱徐徐的在眼前展开。进入山区国道路又窄又弯，晃得人更加昏昏欲睡。
“这日头怪得很，白不楞登的还晒人。”司机操作浓重的西北口音一边开车一边观察。
秦霄贤坐在后排林旭坐在副驾驶，听见司机的话缓慢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上悬着的太阳，没有答话。又开了一阵，国道上布满灰尘的路边指示牌提醒，他们离喇嘛沟还有三公里。
青天白日的不远处的山里好像有一声惊雷，秦霄贤扯掉帽子坐起来紧张的观察四周。路上的车都突然减慢了速度，好像都在小心的判断雷声的方向。
“么得事，不要怕。我走这条路快二十年了，我媳妇就是村子里的我熟得很。”说完司机提速，超过了几辆车朝喇嘛沟的核心的地带奔去。
地动山摇天塌地陷，山上还不停的有巨石滚落。面前一块完整的大石头正好砸到前面的轿车上，一瞬间一台完整的车子就变成了一片铁皮。
周围全是惊恐的叫声和漫天的沙尘带出来的血腥气呛得秦霄贤泪涕横流。林旭手臂受了伤眼镜也不知道被甩在了哪里，一时间六神无主只能大喊大叫：“旋儿哥，旋儿哥，你在哪！”
漫天的黄沙遮住了太阳，第二波余震很快来临司机大哥摸到了秦霄贤的衣服一手拉住他往村子里的平地跑去。
“下面插播一条最新消息，据中国地震局最新发布：今天下午五点十分三十二秒，内蒙古自治区景泰县温度尔勒图镇喇嘛沟村发生里氏6.1级强烈地震，震源深度七公里并伴有持续山体滑坡和小规模余震。据地质学家分析，这是贺兰山脉强烈地震带上的地壳运动。目前解放军救援部队正在集结，党和国家会竭尽全力保证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
手机里全是昨下午地震的消息，何妈走之前给何九华预约了社区医院的理疗每天早上都要去。他趴在病床上，后背压着烧得微烫的盐袋微微有点热导致皮肤有点痒。
“这怎么又地震了，还挺吓人的。”
“可不是。”
为了分散注意力，何九华拿新闻跟医生聊天。聊了一会儿08年的见闻，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何九华穿鞋道谢准备回家做饭。
胡同里沿街的电视都是新闻频道的救灾新闻，好像伤亡惨重。在头里的菜店买了点蔬菜和豆腐，拎着往回走。还没走两步刚拐弯，就看见栾云平带着烧饼曹鹤阳还有张九泰站在家斜对面的小卖部喝汽水。
“说你在理疗我们也不好打扰你，就在这等着了。”栾云平走上来打招呼。
“我没烦什么毛病吧，您怎么来了？”何九华摸不准。
“你自信点，你犯得还少吗！”烧饼在一边胡咧咧。
这样何九华更加摸不到头脑，接过栾云平递上来的汽水喝了一口。他们各自拿门口小方桌边上的马扎坐下，何九华身体不便坐不了这么矮的凳子就靠墙站着等他们说话。
小卖部的老板街里街坊的也是看着何九华长大算是长辈，摸了烟递过去：“您也看新闻呢，这又地震了。”
“可不是，这次地震级别不算特别高可是周围的山体不瓷实，震下来的石头落得到处都是山体滑坡危害才是最大的。这解放军不眠不休的干了一夜，愣是还没凿开路面。”
转过头来何九华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晃神，平时这气定神闲的栾副总怎么一脸迟疑。烧饼和曹鹤阳跟栾云平交换了一个眼神，放下瓶子走过来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干嘛，我犯啥错了？”
“你俩放开他，就是。。。。有件事。。。我代表师傅师娘和单位来通知你。”栾云平的目光从何九华身上又挪到窗口里头的电视新闻上。
“啥事啊？让我当十队队长？”
“滚你妈逼的，好好听着。”烧饼拍了一下何九华背手却没有离开他的腰，看似是教训他实则是在护着他。
“我现在代表单位正式通知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老秦。。。老秦带着林旭。。。。在那个村子里。”栾云平不敢和何九华对视，目光一直都停留在电视上。看着不断攀升的伤亡人数，心里不住的打鼓。
“什么？”何九华犹如在听天书。
“强烈地震导致的巨大山体滑坡已经把救援的路全部堵死了，通讯电缆也中断了。部队和当地政府正在积极的想办法救援，你要相信国家。网上新闻太乱了一切以官方的消息为准，你跟我也保持联系有最新的进展我立刻通知你。”
“我不信。”
“大华，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秦霄贤和林旭在进入景区之前做了身份登机，所以官方才在第一时间核实了他的身份并且通知了我们。”
“他刚从那回来，又去那干嘛呀！”
张九泰从兜里摸出手机，翻到微信把对话框打开递过来说：“老秦进去前给我发的信息，他说他要去找证据，证明他没有背叛你不能再叫你伤心。”
“到现在没有伤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还在养伤不要太着急了。”曹鹤阳安慰他。
“桉桉跟爷爷奶奶去天津了，走的时候问我爹爹什么时候来接他。”何九华的大脑停止运转，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先回去了，国难当头单位得组织捐款这时候不能让别人说咱的闲话。”栾云平再待不下去，不敢看何九华的眼神几乎是落荒而逃。
栾云平走了何九华看见他的背影模糊成一团，消失在胡同尽头。他浑身像是被抽走了骨架瘫软得站不住，背靠着小卖部外头的墙壁眼神空洞再说不出话。
“傻子。”
“大华，老秦是不懂事，可也许他真的没有对不起你呢？”
“我不知道。”
十二点整，午间新闻正式开播。
据内蒙地震现场最新消息，目前喇嘛沟地震确认死亡人数23人受伤131人失踪78人。通讯仍未恢复，救援先头部队正在全力的抢修。。。。。
“饼哥，麻烦你扶着我点，我站不住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