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那叹息里带着几分认命般的无奈，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挑剔。
罢了。
她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你们李家的事，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针锋相对：
“你既说不会阻拦，那我便信你这一次。记住你今日的话。”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朵兰那张写满紧张与期盼的小脸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柔软的妥协。
这傻丫头，一颗心早已系在这人身上，她这做师父的，再是看不上这麻烦缠身、出身尴尬的未来徒婿，又能如何？难道真要做那根打散鸳鸯的无情棒么？
“朵兰喜欢你…”
金凤凰的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我纵然有千般不愿，也拗不过她的心意，只是李沉舟，你需得记住，她既选了你，你便要好生护着她，若他日因你李家之事，让她受了半分委屈…”
李沉舟听了心中猛然一松，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
金凤凰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点倦意，也带着点眼不见为净的嫌弃：
“行了，少来这些虚礼。赶了几天路也累了，自有人带你去休息。”
她扬声唤来一个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侍女便对李沉舟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沉舟看了朵兰一眼，见她对自己微微点头，这才再次向金凤凰致意，随着侍女离开了竹楼。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竹帘后，楼内只剩下师徒二人。金凤凰脸上那点故作的不耐烦瞬间消散，她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朵兰乖巧地坐过去。
金凤凰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与郑重：
“兰儿，你跟师父说句实话，你…真的就认定他了？非他不可？”
朵兰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微微歪着头，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认真的思索，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坦诚：
“师父，我现在就是很喜欢他呀。他长得那么好看，对我也好，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
她顿了顿，眼神清澈，没有任何扭捏作态：
“但是，是不是一定要跟他过一辈子……这个，我还没想好呢。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呀？”
这话一出，金凤凰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那双总是流转着精明与妩媚的眸子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爱得炽烈、敢作敢当的徒弟。
她预想过朵兰会羞涩但坚定地点头，或者干脆利落地承认，却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近乎于“洒脱”的答案。
短暂的震惊过后，金凤凰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这个徒弟一般，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
随即，她脸上那种担忧、无奈、挑剔的神色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一抹极其灿烂、极其明媚、甚至带着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笑容，猛地在她艳丽的脸庞上绽放开来。
“哈哈！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声清越畅快，方才的凝重气氛被冲得无影无踪。她甚至伸出手，爱怜地捏了捏朵兰手感极好的脸颊：
“这才是我金凤凰的徒弟！不被情爱冲昏头脑，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路还长着！好！师父总算没白教你！”
她看着朵兰那理直气壮又带着点懵懂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满意。原来这傻丫头，心里门儿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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