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张无忌一身布衣草履,牵着小乌云步入了邻近的县城,如今的他风尘仆仆,两鬓斑白,两名斜靠在城门口,衣甲也松松垮垮的蒙古兵醉眼朦胧间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好似庄稼汉一般的男子便是数月前统帅群雄血战平南王大军的明教教主,挥挥手便让他俩进了城门。此时河南诸多村镇都起了疫病,尸积如山,可这些年天灾、疫病、匪患、兵祸频仍,百姓乃至蒙古兵均早已麻木了,虽然这县城里就有着方圆百余里中最大的药铺,但或许只有一口黄汤才能带给这些身处修罗乱世的人自己还活着的感觉,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毕竟,河南去草原有数千里之遥,对于这些饱受同族领主欺压,家无余财的蒙古兵来说,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故乡已经回不去了。
也有一些人将希望寄托在各种虚无缥缈之物上面,进城没走多远,还是大白天,张无忌便看见有一群人围在小河边放着花灯。昔年前朝宋室畏辽人如虎,担心黄河决堤后北流入辽境会令自己失去天堑之险,遂不惜人力妄图让黄河改道,结果自然是处处溃堤,淮海之间万顷良田皆被冲成白地,三百年后这里依旧星罗棋布了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支流。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当地人将写着卑微期盼的花灯放入其中一条支流当中,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花灯最终会飘向何方,只是乞求能有位高高在上的神灵偶尔垂怜一下在尘世间苦苦挣扎的人们。
“大哥哥,咱们也去放花灯吧,希望阿花姊姊能够早点好起来。”小乌云歪着脑袋,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张无忌,令人舍不得拒绝,张无忌宠溺的拨弄着小乌云枯黄的发髻,轻轻点了点头。仅仅满足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便已经令小乌云欣喜不已,拉着张无忌的大手就往摊主的方向跑去,提着两只可爱的兔子花灯,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小乌云这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才五六岁的蒙古小姑娘其实无论是汉字还是蒙古文字都不会写,只得继续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张无忌。
“若是我没有惹敏敏生气,敏敏并没有负气离开,是不是我也很快就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了?”望着小乌云的可爱模样,张无忌不禁开始浮想翩翩,两缕红晕也浮上了脸颊。从摊主手里接过笔墨,张无忌在花灯上写下:“愿阿花姊姊早日康复”,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小乌云听,看着小乌云喜笑颜开的表情,张无忌竟恍惚有自己一种已为人父母的喜悦之情,随即又在另一只花灯上写下:“愿爱妻赵敏长乐安康”。看着自己有如鸡爪一般的字迹,张无忌不禁又想起绿柳庄惊鸿初见时赵敏那一手龙飞凤舞,笔力隽永的《说剑》,张扬恣意,似乎那绝世佳人正神采飞扬地俏立在自己面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张无忌轻轻吹干了花灯上的墨迹,牵着小乌云的手便往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