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大军集结,剑指岐山。
魏无羡、蓝忘机并骑缓行,林间日光被枝叶剪得碎碎,像淡金色的雨落在二人肩头。魏无羡侧首,看见蓝忘机执缰的手背骨节分明,袖口绣着卷云纹,雪色与靛蓝交映,干净得像刚落下的雪。
他正准备说什么,就在这时,遥远的城墙上响起聂怀桑明朗清脆的声音。
“大哥、魏兄、江兄……你们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魏无羡远远看见一个小黑点在城墙上蹦哒来蹦哒去,忍俊不禁的向那处挥了挥手。
蓝忘机也微微颔首。
风忽起,吹得二人衣摆相贴,一黑一白,一扬一敛,却奇异地交融。
暮春的天空像被云纹锦缎铺陈,连绵的山脊画出一条淡墨的弧线,而那弧线尽头,便是乌云压顶的岐山。
东面,兰陵金氏的金麟台灵舟先至,金子轩立于船首,金星雪浪袍角翻飞,腰间岁华剑,像一道不肯低头的日光。他回望身后,百余名金氏修士衣袍猎猎,弓已上弦,剑已出鞘,灵石炮的暗口森然对准远空。
西面,云梦江氏的赤帆快船贴着江面滑行,浪头被船首劈成碎银。江澄与魏无羡抱臂立于桅杆之下,紫电在腕间静静游走,像一条随时会暴起的紫龙。他一言不发,脑海中闪过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决绝的想,莲花坞的血债,一定要一笔一笔算清。
南面,青山隐隐处,聂明玦他眼底藏着锋利与怒火,聂家刀修们肩扛长刀,刀背厚如门闩,刀锋却亮得晃眼,映出一张张沉默的脸。
北面,雪色剑光最先刺破云层。蓝忘机御避尘在前,白衣如昼,佩玉泠泠。他身后是姑苏蓝氏百名剑修,人人素衣抹额,衣袂相连似一脉雪线。蓝曦臣与蓝启仁并立舟尾,一人吹箫,一人列阵,琴音与阵法灵光交织,织成一张无形的结界,将弟子们护在其中。
再往后,是秣陵、巴东等数十中小宗门以及自愿加入的散修的飞舟与御剑者,他们的服色驳杂,却同样肃穆,仿佛被同一根看不见的弦牵在一起。
“轰隆!!!”
岐山之巅被一道赤金色的光柱劈开。而那光柱中心,温若寒孤身立于炎阳殿残破的飞檐之上,玄金大氅猎猎翻飞,袍角绣着的烈焰纹像是从他体内烧出来的。
他并未执剑,只负手而立,眉目间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漠然——仿佛脚下匍匐的不是成百上千的修士,而只是被风卷起的尘沙。
第一支冲到他面前的,是姑苏蓝氏的战阵。
蓝忘机的的避尘率先破空而来,剑身缠雷,却在离温若寒三尺处被一道无形火墙生生阻隔。
“不自量力。”
“退下。”温若寒的声音不高,却像熔岩滚过铁砧。蓝忘机落地时,唇角已见血,却仍死死攥住避尘,眼底燃着不肯熄的火。
魏无羡、江澄欺身而上,怨气鬼笛为辅,江澄一剑“三毒”直取咽喉,剑尖却在温若寒两指间寸寸崩裂。温若寒反手一掌,江澄胸口衣襟瞬间焦黑,整个人如断线风筝撞向断壁,紫电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焦痕。
“云梦江氏?”温若寒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熔金般的沙哑,
“不过如此。”
“是吗?那这个呢?”魏无羡不怒反笑。
漆黑的阴风卷落,将火舌撕出一道道裂口。
魏无羡横陈情于唇前,指尖按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唇边却噙着一抹近乎挑衅的笑。
第二声笛音响起,如冰河开裂。
焦黑的地面忽然渗出汩汩黑水,水面上浮起一张张惨白的面孔,是昔日死于温氏之手的修士怨魂以及在战场上死去的温氏残魂。它们睁着没有瞳仁的眼,张口发出无声的嘶叫,却在笛音的牵引下,齐刷刷转向温若寒。
空间内。
岐山脚下,火把连成的长龙映得四周山石一片血红。
众人远远望去,魏无羡、蓝忘机、江澄的身影被火光拉得极长,像三柄离弦之箭,随时会被夜色吞没。风卷着焦土与血腥味仿佛透过空间的限制扑到众人脸上,却压不住他们胸口那股越来越重的寒意。
“那可是温若寒……”苏蓉蓉轻声说道。
“可他们别无选择,既然已经被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背水一战,至少 还有一丝希望……”楚留香缓缓说道。
还有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间段,那个人应该在温若寒身边吧,这样的话,胜算增加了。
画面里,笛音骤起,破空的音刃撕开夜幕、剑光如雪,阻拦铺天盖地的灵力。
玉罗刹望着那片被灵力与血光撕裂的黑暗,眼底竟浮现出一丝近乎慈悲的怜悯。他仿佛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另一人,为他以血为祭,才换来了他如今的命和地位,想到这里,玉罗刹的唇角缓缓勾起,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抬手,苍白指尖抚过悬在腰间的白骨铃,铃舌轻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仿佛亡魂的叹息。
“魏无羡……蓝忘机……你们一定要赢啊……”众人不禁为他们祈祷着,而画面中,山脚下,千万道目光汇成无声的潮,沉重得几乎要把人压垮。
他们担忧,他们恐惧,可他们更清楚,此刻除了相信,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