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的雪还在不停滴答,屋子里充满了清冷的空气,初春的清风簌簌吹向枝梢,拂过青涩的小芽,把迎春花的香气,也许还有远方山泉那更清淡的芬芳,送进了微开的窗
夏涵站在池塘边上,探着身看自己的倒影,上面还漂着未化完的冰,她不断的笼着鬓发,那是她一到春日就养成的习惯。头上的绒花被阳光抱住,颜色愈加明媚,不远处隐约喧嚣着杂乱的琴声
亭中有三方软垫和早已置好的茶几香炉,前不远的躺椅上躺着个半睡半醒的人,她用丝帕遮住了脸,防止强烈的光打扰休息,椅子像摇篮一样一晃一晃,仿佛想加速配合,让她做个怪诞的美梦
“大伯今日的朝会应该会上的无比顺畅,三哥儿战捷大胜的消息昨个就传遍京都了,西辰如今是内无忧患外无蛮敌,可以好好休养生息了。”夏涵抑制不住喜悦的说,她因为这事,昨天高兴到半夜才睡着。
“若是陛下欢喜了,说不准还能批大伯和爹爹回岳阳瞧瞧祖母呢”
“那我就给你们在帝都看房子”夏婳懒懒的说,她还是不想拂开丝帕让眼前昏暗的紫晶色变成暧昧的桃红。
“不回去吗?”夏涵看上去有些吃惊。“你留在这儿干什么呢?这里也没有花朵可看,难道你要守在这里等最后一朵红梅的尸骨风化完?”
“有花的,至少我房里有。”夏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舍不得错过它开第一朵花的时候,那可是冬日的葬礼信札啊。”
夏涵知道她还有事没完成,很好奇是什么能让她像喝多了杜康一样沉醉在其中,就连岳阳的珍珠色长空和火样的红晕都牵不来她。
“……那等花开的时候,能否摘下朵来夹在我的四时薄里,就当是我为去年那场可悲的战争哀悼罢。”
“当然了,它会和边疆的烈士一样在死亡中得到永生。”夏婳笑着说
“什么永生?”一个充满活力气体的声音问。
夏涵不急不徐地看着茶,让婢仆把温杯的热水倒掉。“今日怎么提早下琴学了?”
“嗯……宫中的典音教习可能听不下去我这乱七八糟的作业了。”她说话时脸上带着窘迫的微红,用那琼脂做的翘鼻不易察觉的捕捉空气中那股淡甜的牛乳味。她来时就看到婢子送到这两碟乳酪来,夏婳不喜欢那么粘嘴的小食,夏涵又吃不下那么多,所以真相只有——其中一碗是给她备的!
她俩早就料到自己学三天就能把教习气回去,所以小食便提早上了。
“今日学的是哪曲?”夏涵问她。
“好像叫『概古』”她努力的去回忆一个时辰前教习只说过一遍的名字,却只挤出这样的答案
夏涵只问她:“可随身带有口巾?”
“不曾带来”她如实回答
夏涵带着微妙的笑容看向她“我说呢,怎么把口今忘了,原来一日升都没带。”
夏婳轻笑一声,睡意都散了,“玖玖可听出门道来了,少了口今啊。”
“噢~”夏玖玖这才大悟,想法子找补“原来是『概古吟』啊,我本记得,可来的时候偏巧遇了阵冷风,把脑子里的东西都吹出去了。”
夏涵点点她趴在桌子上的脑袋说到“就你抖机灵,真不愧‘玖玖’这个名,心里的九九可真不少。”
夏玖玖正专心用勺子把盏中黏软弹牙的乳酪挖出来吃。当奶香在嘴里蔓延开时,甜味也直抵心坎,让眼睛变成了幸福的弯月。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乳酪呢?”夏玖玖一边享受她的快乐,一边思考着她现在最疑惑的问题。
“比起乳酪,我更爱衣梅,酸甜口的,与尽是甜的乳酪来比它更是开胃”
夏婳轻扯下丝帕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夏涵把茶分给她俩说:“快尝尝这‘罗汉沉香’,最暖身子”
夏婳正品尝茶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婢子走进小亭通报道:“侯爷回来了,打发奴来请大姑娘去书房谈事”
夏婳就跟着她去了,那名婢子名唤燕飞,一直在夏婳旁边伺候每日的日需,杂事都是她办的,周到的很。
“回头你去账房,让管家从簿子上拨二百两给徐二,让他去城西私学那,给那的大先生送过去,就说是给学生贴补家用的,必须记在账上。然后你再去找陈昭家的,让她去针房取些针线,让她把我那把黄莺团扇补好。”
夏婳吩附完她,便让她先去了,自己一个人走在去书房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