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婳推开梨花木门，看到堂上的中年男人正在发愁的按着眉心，把那地方弄得红了一片。这是她的父亲夏旭庭，夏婳每次见他要么是在弄弄花，品鉴书画，极少遇到这样的情况。

“父亲，早朝上的不好吗？”夏婳问他，对于夏旭庭回来时有这样情绪，她很不解。

夏旭庭只是一声长叹，“婳婳我分不清西辰到底姓何家氏了。”

“此话怎讲？”夏婳给他倒了杯茶。

“今日朝会上，许儿大胜的消息让朝臣们都欢悦的很，陛下想抬许儿一个骠骑都尉，让他先班师回朝”他说了下去。“可摄政王不同意，他说前任骠骑都尉因助先帝攻陷突厥，契成共七座城池，得以享得千户侯级别的尊荣，后又在祁山战役中以公殉职，掩护三军取胜，这才有了‘忠范’这一谥号，说陛下如此册封，功不配位，恐会含了老臣的心。”

“这也没什么不对，三哥儿只是打了一场胜仗，封他太高也难保他不傲气，前朝的旧臣最是认死理，念旧人，若是三哥儿以远不及忠范公的功绩来坐他的位子，于情于理都不合，那他就成了众矢之迭了，摄政王也不过是说出那些人的心里话罢了。”夏婳说。“虽是在朝堂上与皇上争锋相对，拂了陛下的面子，但也保了君臣不离心。”

“哎，只是做这些叫恰到好处，大家各退一步，朝会还能正常下去，但偏偏陛下不同意，他俩就在百官面前互不相让，最后摄政王竟直接把左司使宣来，自己你只丝毫不管天子就坐于明堂上，百官就这么看着他登上台阶，把皇印取到手上，等到左司使拟完旨后，就印上章，命右司使收好，待羽成军回京后就地宣读。” 夏旭庭那时也想不到他竟然那么大胆，更没想到连左右司使都听命于他，这朝堂上，哪还有皇位之人的立足之地呀，这还是百里家的江山吗？

夏旭庭有些伤感，他觉得自己受了半辈子的信念正在一点点崩塌，直到化成梦中的幻想。

“如果是前年他没有去河东，那今天的时局根本不会发生。”夏旭庭把脑袋深深的埋进双手，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光。

“事情已经发生了，做出假设，不过是在承认事情失败的透顶。只要是对百姓好的，他就算把金銮殿拆给天下都成”

夏婳无所谓谁的天下，她只坚信，最终都会成为人民的天下。

“对了。”夏婳把注意力转回自己最关心的事，她只愿它是漂亮的。“我前天帮您写的那份奏章，批下来了吗？”

那是她生命里第一束自己制作的光，就像贫瘠却有无限潜力的土地上第一朵玫瑰，那是神圣的蕴涵见证

“没有，皇上没有答应在各地成立学院，高校，大学。建设百家论坛，别生气，这个想法很好，很能培育人才，但还在争辩中呢。”

“为什么不直接通过？”夏婳有些低落，“他在几月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整顿吏治，要学习先组提拔人才。当时说的可好，倒也没见这几个月朝堂人才多了。”

“西辰要想走长久之路，就必须让人才从小被抓起，女儿那套钢领不过是把学校分了级，增了数，让普通人也能了学罢了，既以办了太学，为何不能进一步办大学？”

“这……刚打完仗，国库空虚，没钱去建学堂。”夏旭庭叹了口气，觉得世上的无奈都踏着山间罪恶的阴风，而他不得不找一些自己根本不信的理由去安慰自己，如今的天子没有事实上那么糟。

国库里的银米，就算堆积在那儿发霉也不稀得到有用的地方去，在华美的皇冠没有带到贤明的君主头上，它就变得不那么光鲜，甚至一无是处。

夏婳冷笑，脸色几乎阴沉“银子这种好玩意儿，竟没一个好去处，陛下用一场盛宴蒙了我们所有人，至少是还没清醒的人，如今倒不装了，直接不作为，只挑出西辰没钱，他抽出衣服里的一根金线，就够三座院校落地的了。”

“想要巩固那座金山，哪有不先出钱建前途的道理。”

说罢，便研起墨来。

“你要写什么？”夏旭庭感到有些不好，就像花园对暴风雨精准又可怕的预感

夏婳未答，只是接着问他“父亲朝中有谁愿意办大学”

“前朝文臣多愿意为这事亲力亲为，还有摄政王，左丞，司马长史，礼部尚书。哦，太子同意你这个奏折”

“这么多人清醒着，唯皇帝偏执，只求维护贵族利益？前朝老人不去维护贵族？”

“他们中能活到今天的大多是在当年治理国政十分有方，被先帝赐了块免死金牌的。不怕那些贵族子弟。”

“也是，七王夺嫡时，那可是死的死，伤的伤，凡无皇诏命者，皆告老还乡。若不是真的不要命的忠臣，早被清理的渣都不剩了”

“这么好的臣子，可惜皇帝不惜才，只贪一时富贵，不想千古风流！”夏婳咬牙发恨道。

搁下笔后夏婳看着这章《教育改良章程体系》序章和第一篇。就像平庸生活里的趣事在不断发生，又像古筝般的激情，那种放松在不断席卷他的内心。简直是用象牙和栀子花做的事情。她一刻都不能停止实现它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