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当天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权志龙站在医院 的彩绘玻璃下,将养母留给他的翡翠观音紧贴额头。冰凉的玉石沾了冷汗,在他皮肤上留下蛇形的湿痕。
权志龙"大慈大悲..."
他用养母教的中文喃喃重复,发音生涩得像砂纸摩擦。袖扣在长椅扶手上刮出无数凌乱刻痕,与二十年前那个小男孩在教堂长椅上用指甲抠出的痕迹如出一辙。
护士来通知准备时,权志龙正第三次整理捐赠文件。他跟着推床走向手术室,脚步落在朴舒瑾影子边缘,像是守护又像是不敢靠近。
手术室的灯在第九小时四十七分钟熄灭。这个数字像锋利的冰锥刺入权志龙的眼球——与二十年前养母离世的时间分秒不差。
主刀医生走出来时,口罩还挂在耳边。权志龙从对方下垂的肩膀就明白了结局,但他还是向前迈了一步,皮鞋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整个腹腔..."医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最后时刻她很平静..."
权志龙推开手术室的门。朴舒瑾躺在那里,身上连着各种管子,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他走过去,发现她左手紧握着什么——是那把录音室的钥匙,金属边缘已经陷入她苍白的掌心。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医护人员冲进来时,权志龙站在原地没动。他看见窗外有只知更鸟落在窗台,叫声和养母临终时窗外那只一模一样。朴舒瑾的睫毛颤动两下,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嘲笑这个荒谬的巧合。
然后,一切归于平直的电子音。
有人说了时间,有人开始记录。权志龙只是盯着朴舒瑾的脸,那里还有一丝未散的温度。他伸手抚平她因化疗而稀疏的刘海,发现发根处新长出了些许黑发——多么残忍的希望。
护士递给他一个信封:"朴女士嘱咐在...之后交给您。"
权志龙拆开,里面是张北极光的照片,背面写着。
朴舒瑾"赌输了,公司归你。"
字迹虚弱但依然锋利,像她这个人一样不肯服软。照片边缘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是权志龙从未见过的朴舒瑾会做的幼稚事。
"还有这个。"
护士又递来遗嘱副本,指着执行人一栏——赫然是权志龙最讨厌的竞争对手的名字。翻到最后一页,有行小字:"看他跳脚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吧?"权志龙几乎能听见朴舒瑾说这话时得意的语调。
医护人员准备覆盖白布时,权志龙突然冲上前,扯下朴舒瑾颈间那条爱马仕丝巾——她总用来遮掩化疗脱发的那条。丝巾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他颤抖着将它系在自己左手腕上,然后跪倒在病床前。
窗外,樱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一片花瓣穿过窗缝,落在朴舒瑾交叠的双手上。权志龙想起上周她说的那句"可能看不到下一个樱花季了",当时他还塞给她一盒甜点叫她闭嘴。
权志龙默默退出房间。在走廊长椅上,他摸到口袋里那个护身符——刻着两个生辰八字的银质吊坠。他将它紧紧攥在掌心,直到边缘陷入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