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者欺凌弱者,弱者挥拳向更弱者。
我出生在一个家暴的家庭。
也许其他孩子的童年是充满了气球,糖果,蛋糕,我不一样,我的童年盈满了伤口,辱骂,哭喊。
我知道面前那个高大威武的他,不是一个丈夫并不是一个父亲,是一个施虐者。
家里住的房子朝西,我很少见过太阳,印象中,家里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地面也是,墙壁也是,沙发也是,照片也是,一切都是。像蒙上了一层灰,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家里平常压抑没有人出声,我和妈妈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活,卑微地不敢有什么声响。
他总是喜欢喝酒,一喝酒就喜欢打她。
他撕扯着妈妈的头发,想要打碎一个瓷娃娃一样把她往地上摔,他的拳头好像永远有力量,打在皮肤上面青一块紫一块。
我都快忘了妈妈皮肤是原来是什么颜色了……
我曾经翻过妈妈落在床底的结婚照,那时候妈妈真漂亮,白瓷的皮肤再配上丝绸一样的青丝。可惜自从我记事开始,我从未见过妈妈如此艳丽。
“闰园的小姑娘想看戏,但是她自己没有花鞋,像草一样的孩子想要家,但是连自己都吃不饱,有没有好心人给这孩子一块馒头,闰园的小姑娘你听到了没有……”妈妈从小就哄着我睡觉的时候唱这首歌,声音就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
妈妈说,就算伤心也要唱歌,这样会好很多。
在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欺凌我的妈妈,他把妈妈按在沙发上用皮带一身一身的抽着。妈妈把我护在身下,声音嘶哑又颤抖着唱。
“闰……园的小姑娘……给……给她了一块……馒头,像野……野草一……样的孩子啊 你……你什么时候能报答……”
妈妈的声音不在调上,妈妈生出老茧的手捂着我的嘴巴,我快要窒息了,妈妈不让我哭,她说唱歌会好很多。
再后来我上学了,平常的日子见不到他们。
我把门反锁,在房间里面听着外面的苦喊。
我当然知道在发生什么,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跪着求那个禽兽放过吗,我为什么要给自己自讨苦吃 。
凄凉哀嚎是家里唯一的交响乐。
外面没声了,家里的铁门会突然被摔上,他又出去喝酒了。
我熟练的从抽屉里面拿出医疗箱,客厅里妈妈瘦小身躯半蜷缩在地上。
地上的头发不知扯断了多少,混杂着血液。
我挑开妈妈脸上的头发,在高高肿起的脸颊上上药。
妈妈的眼睛里面曾经是有一片星河的,我小时候最喜欢去那里玩了。
现在那里比沙漠还要荒凉,寸草不生,连一点星火都进不去。
像波澜不惊的潭水。
“闰园的小姑娘想看戏,但是她自己没有花鞋,像草一样的孩子想要家,但是连自己都吃不饱……”
我轻声哼着这首歌,想唤起母亲的一点意识。
突然铁门用被一摔,他回来了。
“你个死娘们儿怎么出来了!不是躲着吗!嗯?你有本事继续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这么两个女的!真的是!还要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知不知道公司上去怎么说我……”
他看到我,心里的怒火好像又被点起来了,抄着桌子上的花瓶向我的胳膊摔。
白色的瓷片割破我的皮肤,伤口里被进入瓷器碎渣。
他依旧不解气,拿起旁边的皮腰带向我抽来。
“闰园……的小……姑娘想……想看戏,但……是她……自己没有花鞋……”
妈妈说唱歌就会有希望,我的希望去哪儿了,是你把它藏起来了吗?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他抽到我几点,我只知道第二天上课我因为失血过多进了医院。
后面我出了院,家里的气氛更加压抑,妈妈昏死三天,爸爸把所有的怒火施加在我身上,那是夏天,我依旧只敢穿着长袖长裤上学。
我的家里灰蒙蒙的一片,像素描里的黑白灰关系。
我试过向邻居求救的,但是没有能成功,结局是我被他打晕了,哈哈可笑吧。
我和妈妈就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让一个无恶不作的畜生来处置我们,他们说世界上的太阳温暖,灿烂,盛大。
可是我在家里走了好多好多好多圈,我的太阳啊你在哪里,你藏起来吗?
太阳能晒干床上的红色花朵吗?能照亮这片灰白黑吗?
妈妈说,在过不去的时候要唱歌。她是骗人的,我已经唱哑了。
人们说,歌声和太阳是希望的象征。
可是我找不到它们了,是你把它们藏起来了吗。
还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