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思绪全部融入周围的一切,这是她向他人隐藏的秘密。
眠鹤呆呆坐在安花边上,仿佛睡着了,高昂的头颅一点一点的,跪坐着,格外寂静的屋只听得见木柴噼啪嗒砰的回响。
这种情况,只能逼眠鹤自己回忆什么东西,来缓解如此的孤独。所以她在回忆高山的溪流冲荡的脚踝的感觉,湿漉漉的,但也有烧灼的痛感,是像是标记所有物的铃铛叮铃铛琅地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
青在缓慢的眨动,而她还好奇地晃晃脚,不过现在的脚踝上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有什么庄严古典的容貌在破碎凋零。
眠鹤的手里还握着伞,伞上的阳光零散坠折。
——腰间的刀依旧。
她忘了什么。这种感觉从未如此清晰明了。
……她不记得什么了?或者说,那有关紧要吗?
然后是一对胞哥妹,一对兄弟,两个女子,一位少女,一个孩子匆匆忙忙走过眠鹤站立所在的河流两侧,孩子从右边走,大人往左边走。谁都没有理眠鹤,有的干脆只是向前走,有的向后走,她没有理解他们想要表达什么。
终于无聊到开始抬头仰望碧空,伞从发顶离开,清晰地望入那对赫色的眼,代替了本在那里的太阳。明亮地足以照见她愈来愈渺小的身形。
而后眠鹤似乎在其炽烈中燃裂成渣滓,白色羽织被碎成碎屑,如同鬼魅被燃成灰烬,袅袅、袅袅。影子也消失不见。
然后只见火光肆起。再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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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鹤阖上了那双眼。只见双手上捧上了一只鸟蛋。细细地,原先冷冰冰的外壳,突然有叩击这蛋壳的硬物开始挣扎,而这正是卵中生命的与自然的搏斗。
碎口,断裂,挣脱。
她寡言着剥离开鸟的壳,即使这会让它失去完满的诞生。湿嗒嗒的绒羽格外明了。
她的手指翕动,轻轻涂抹着什么东西在鸟的喙上。
她看见了雏鸟咽下那些东西到管里才算完。
颤抖着的羽翼突然开始舒展,靡湿的毛开始变干燥,褪去后生长起柔韧的长羽毛,并且开始泛起浅绿的泽光,羽尾也延伸开斥着光色。
与此同时它的鸟喙抚摸起来更加坚硬,爪子更尖锐有利力,尖被磨去了点颜色,目光也逐渐锐利起来。
眠鹤好,乖孩子……不要再去阳光底下了,你在夜中诞生,那就只跟着我就可以了。
那只鸟不明就里,歪歪脑袋看着眠鹤。
而在场唯一醒着的人的咬词却莫名发抖起来,不是很清楚究竟在害怕什么。
“她就这样剥夺了一条鲜活的生命站在阳光下的权利,而她浑然不觉。”
“……但她开始迷茫。”
“她凭什么迷茫?”
眠鹤为什么会觉得这就是错误的呢?
眠鹤低声呢喃着。像在寻找一个不可能的回答。
明明只是用看起来十分奇怪的、自己的血,去救了一颗不曾拜访人世的生命,不是吗?为什么会觉得愧疚呢?
拯救与被拯救……这也是所提到的本能吗?信仰太阳,有人作为那虔诚的信徒,却永远抵达不到那份真实。
转瞬即逝的血味不再被捕捉。
而她则盯住了它的眼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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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一样美丽和善的人”。
这是很多鬼杀队成员对产屋敷天音的第一印象,虽然轻率玩笑,但却假不了一点。
鬼杀队内只要是见过天音夫人的成员,哪管你到底是柱还是隐,无一不对天音夫人抱有和主公大人相等的敬爱。
她的温柔和善的不落痕迹,待人接物向来是和谦委婉更多,所谓夫唱妇随嘛。
自从主公的病情变重后,不便出门,天音夫人自己便代替主公丈量土地。
比如现在。一根颜色朴素的登山杖已经沾上了不少尘土和血,使用它的主人将它丢在了墙边,轻轻地倚靠着墙,轻飘飘的。
产屋敷天音……他的哥哥或许已经被鬼吃掉了,被发现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靠着。旁边还有只手臂,兴许也是他哥哥的残骸。
小小的少年被白色的裹布包了起来,新鲜的血液还在沁出,不过多数已经止血。身上的血块、土与生的蛆也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但是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高热,还是得请个行医者来稍微处理一下有些溃烂的身体。
鎹鸦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到队里去的,很快就会有鬼杀队的人员在照料无一郎后,来接应他们回到主家。
旁边是静候着母亲呼唤的产屋敷雏衣和产屋敷日香,白短发同小女孩们的母亲如出一辙。
产屋敷天音结果还是要麻烦您去提醒这个村子里的人了……这附近有恶鬼出没。
天音的眼神有意识地瞥向了无一郎安睡的方向,一种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苦笑道。
“守夜的那几家我都去点提过了,除了那个姑娘家……稍微美化了一下真相,让她不至于和她父亲一样负罪感过重。”
老妇人想起什么,无奈地摇摇头。
“天音夫人还请稍安毋躁,那个孩子已经在来到路上了。是我拜托那孩子的妹妹带口信回去的。”
产屋敷天音这几天都麻烦您了,十分感谢。
头发花白的紫藤之家的老妇人颔首,表示完全知晓了事情原委,然后颇优雅地向天音夫人示意门口的方向。——那路上光芒万丈,一眼望不到头,灿紫的紫藤开满了一树,清幽的花香充斥着鼻腔,毫不犹豫。它们在阳光下格外璀璨夺目。呈现一派生机。
……传来了几声鎹鸦叫。
尽头似乎有人闯来了,遥远的身影汇成一个小墨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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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鹤“……”
她混在了鸟群里。站在所谓坊间的外面。
说是外面也不尽准确,因为这是房檐嘛。斜着的房檐并不好落足,其上还有很多紫藤花瓣,十分新鲜。
而在这片群鸟中,被称为“鎹鸦”的黑鸦占了绝大多数,它们大多都直言不讳地交流着,彼此看起来格外熟识。其余的鸟,诸如麻雀什么的,也都和它们有话可聊。
像“它”这样都好像才是更少见的。而院落里面栽种了许多观赏性强的植物,不过它们却又都有一个共同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帮助人调养,尤其是伤口,好像就失去了黏黏糊糊的伤与疤,整个人都深觉神清气爽。
她的“本能”如此告诉她。
然后,一抹熟悉的绿色展开。衣摆上的白花同紫藤投下的光斑一样闪耀刺眼,那人像一只白鸽子,毫不避讳地闯了进来。
足音阵阵,风尘仆仆。
然后,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角。
眠鹤如此醒回神。安花似乎已经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