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让时间停着，想把话说完，故事就这样开始。

城南商业圈新开一家酒吧，在零八年的三线小城市属稀奇事物，霓虹灯牌挂在建筑高处，用新罗马字体写「Monica」，到夜晚闪耀。

木质地板踩在脚下的质感异常奇妙，男男女女发出尖叫，混杂成一团怪笑。人潮拥挤推搡，刺耳，嚣闹，具象成看得见的色彩。送酒女郎黑色紧身薄衫，深v领口露出的皮肤洁白一片，涂鲜艳玻璃质感红嘴唇。酒吧的灯光闪烁，变幻，融化再凝固，如此，像一个崭新又腐烂的世界。

酒吧请来的乐队，站在舞池中央正唱一首Sweet Dreams，宋沐宸只瞟了一眼，零点一秒就挪开视线。主唱是个挺好看的男孩，眼尾上翘沾红色亮片，画细细的眼线，柔软的头发盖在额头上。

本是足够值得欣赏的演出，特系重金属歌曲被男孩演绎得增添迷幻色彩，但此刻眼前一切对于宋沐宸并无暇欣赏，只能算从未碰过的混乱异空间———似乎完全与正常时空剥开，剩的只有光怪陆离，所有人都像野兽。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她是第一次来这里，而十二小时前她还坐在教室学生椅上记政治笔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她把手缩进长袖里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涌动的人浪像走进刀谷，攥着袖口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挤过，四处张望企图找到熟悉身影。

顾念“所以你找到你哥了吗？”

顾念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传来，被声浪吵闹难以分辨清晰。

沈沐宸“还没有！太暗太吵了，马嘉祺好端端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宋沐宸捂住另一只耳朵对着听筒大声喊，事实证明在酒吧里打电话难于数学卷最后一道压轴题。

“小朋友，你要喝什么？”

悠闲擦杯子的酒保拍拍他的肩膀，盯得人发毛。

宋沐宸尴尬地抿抿嘴唇，放下电话对着酒架子上品种花里胡哨的酒一时语塞。

……

宋沐宸半疑惑半怨气地望着眼前倒三角宽口高脚杯，杯口抹的盐粒被室内灯光照出光泽。

小小一杯short drink，只有两三口的份量，颜色看起来更像饮料，价格却让宋沐宸倒抽一口气。秉持花了钱总不能浪费的勤俭持家，她暂且放弃寻找马嘉祺，憋一口气心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喝一小口被辣得咳嗽一连串，液体顺着流到胃里燃起一路火。

Short Drink份量少但酒精含量更高，可以直接放倒一个吃醪糟都会微醺打瞌睡的宋沐宸，望周知。

要说酩酊大醉倒也不可能，只不过酒精麻木了神经后眼神都无法聚焦，头重身子轻。宋沐宸不太喜欢这种，令她无所适从的感觉。她来这里只是想找马嘉祺。

找到马嘉祺就回家。

她蹙眉，酒劲让她不得不眯着眼睛不停张望，这么多人上哪找？

马嘉祺“可以把别处的灯关一下吗？只留我这边的灯，最后这首歌送给你们，希望大家喜欢”

眼尾上翘的大眼睛主唱拿着话筒，声音传遍整个室内，话音刚落舞池外的灯全部灭掉。

宋沐宸这才转头看那边，忽然愣住。

她找了半天的马嘉祺，原来稳稳坐在架子鼓后。灯光是炽亮的白，他面无表情，下巴上一颗清冷的痣。

下一秒他与贝斯手交换一个眼神，高举起鼓棒，敲下的第一声，像一个仪式感的宣告。

一瞬间宋沐宸有些不知所措，停止向前摸索着靠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灯光中心的马嘉祺。

她的哥哥。

她这样看着，看马嘉祺全神投入在鼓点里，依然表情变化不大，举手投足间却多了一股狠劲。

鼓皮夸张地震动，还有贝斯和电吉他吉他扫弦的爆发音乐，年轻，野性。种种新鲜的元素将舞池中央的人包裹，一瞬间竟像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马嘉祺忽然抬起眼睛，刚好与台下喝酒后面色酡红的宋沐宸对视了个正着。

他手里鼓棒一止

丁程鑫“小马哥今天帅啊，今晚台下女性尖叫都快淹过来了。”

丁程鑫半调侃地笑，眼尾的眼线有些花掉了，与红色亮片融化在一起。他顺手给马嘉祺递上一只烟。

马嘉祺“得了吧，冲谁叫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马嘉祺谢绝烟草，瞟一眼远处乖乖缩在散台座上的宋沐宸，晚上十一点半

丁程鑫耸肩笑笑，将烟叼进自己嘴里，点燃，吐出薄薄烟雾

丁程鑫“最后一场分神了？鼓点节奏乱了一小节。”

马嘉祺“今晚确实有点失误，是我对不住，下次请你吃饭。”

马嘉祺嘴里说着，脚下却没停歇，向宋沐宸走去

马嘉祺“有人来接，我先走了。”

丁程鑫“谁啊？”丁程鑫顺着马嘉祺的方向看过去，砸砸嘴，“那就是你妹？”

马嘉祺脚步停了下，回头浅浅勾起嘴角。

马嘉祺“不，不是妹妹。”

宋沐宸攥着小衣角任由马嘉祺拽着自己手腕走出酒吧，门关上的一瞬间所有吵闹全部封锁，隔绝，消失，仿佛不曾存在，只剩黑夜与静。

刚才那杯被一口喝完的Short Drink后劲绵长，还在作祟头脑神经，宋沐宸有些踉跄，连马嘉祺什么时候停了脚步都没注意到，一头栽进他怀里。

沈沐宸“诶！疼。”

马嘉祺闻到小孩身上藏的酒气扑面而来，一瞬间皱起眉，眼角眉梢冷了几分。

马嘉祺“你喝酒了？”

宋沐宸听着马嘉祺语气有点凶，一时没了底气，眨巴眼睛垂头看着鞋尖，讲话支支吾吾。

沈沐宸“就喝了一点点，那个酒可少了，一杯一口就喝完了。”

她似乎为了证明酒真的很少，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很窄的宽度

沈沐宸“就这么一点点。”

马嘉祺盯着宋沐宸红扑扑的脸蛋脸色难看，几秒后又因不忍心对小孩太凶而破功，只能将情绪化成一口无奈叹息。

马嘉祺“就你这种醪糟都不能多吃的酒量，还去酒吧里喝酒？”

沈沐宸“我，我怕不点单酒保会把我赶出去...”宋沐宸揪完衣角掰手指，总之两只手闲不下来。“点了不喝又很浪费。”

马嘉祺失笑，他是不是还要夸奖小孩懂得持家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