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

中秋节礼仪缛繁，玄凌在外赐宴朝臣，晚间后宫又开家宴，皇后操办的极是热闹，皇长子予漓与淑和、温仪两位帝姬承欢膝下，极是可爱。

按仪制，家宴开于后宫正门第一殿徽光殿，诸王与内外命妇皆在。太后居然也来了，只是仍旧走不了路，只坐在木制的轮椅上，并几个膀大腰圆的大宫女为她周全。还有几位太妃陪着来了。

太后瞧着面上满是皱纹，头发也是花白，梳一个平髻，插上缠金丝红宝石凤簪，金灿灿的，配着白发，更显苍老。

太后南向升宝座，诸位太妃分坐两侧相陪。殿南搭舞台，戏舞百技并作。帝后率妃嫔、皇子、帝姬进茶进酒，朝贺太后千秋万岁。

身边的宫女都一一代过。太后瞧着体力不支，这一项完了便回了颐宁宫。太妃们是长辈，只怕拘束众人，略坐坐也走了。

云澜问:“照顾太后身子的，还是温太医?”

诗茵说道:“去年冬天就不是了，那时候甄婕妤抱病，温太医一心只扑在她那里。皇后便仍旧让章太医并其他几个年轻的太医一起。但章太医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大好。好在太后这病也治了几年，那些药材、药方都是现成的。”

云澜因道:“华妃那里已经动手了罢。”

诗茵笑道:“甄府地处繁华，周围也是官员宅居，但那看门小厮、护卫等也见过温太医出入甄府，还有温府附近的人家都晓得温太医和甄府交好。随意一问，便可知了。”

云澜道:“果然这样。待华妃知道了，少不得又生出甚么事来，咱们且等着看。”

玄凌在高台上见云澜主仆二人喁喁私语，想着大约是宴席不合口味，吩咐李长亲自将自己面前的菜色分与云澜。相视一笑，情意绵绵。

云澜动了几下，就不想吃了，只喝了几杯酒。却见玄清趁着无人注意，朝着云澜微笑举杯示意。云澜亦回杯敬他，微微扬起的雪白脖颈，玄清心里又是想到了那日。

中秋之夜，皇上按照祖制，是宿在皇后的凤仪宫。云澜回到长乐宫哄了温仪睡觉，吃了丸药，换了衣服，披上黑色的斗篷，头戴观音兜，到了太液池边。

那一只小舟轻轻飘荡，云澜踏上去，里面有清甜的莲蓬香气。玄清舒朗一笑，“坐罢。”

云澜解了斗篷，身畔幽香淡淡，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来。”

玄清随意剥着莲子，放在案桌上，那里有一盏精巧的六角琉璃灯，里面燃着圆而扁的蜡烛，那矮矮的火焰，印着船舱里似雾里朦胧。

玄清道:“这追月节，皇兄自在皇嫂那里。”

太液池不似翻月湖，残荷尽被拔去，剩下的莲花稀稀拉拉。云澜因笑道:“你总是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玄清握着她的手，将帘子放在她的手心，道:“你也总明白我的意思。”

云澜道:“这莲花，真是和我们有缘。”正说话，一阵风吹过，云澜打了冷颤，玄清身躯靠过来，抱着她，问道:“好些了么？”

她“唔”一声，柔顺的倚在玄清怀里。他身上有玫瑰酔的香气，闻着闻着自己也要醉了。

冰冷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顺着鼻尖一路吻到嘴唇。“玄清。”云澜细细碎碎，叫着他的名字。玄清抱紧了她，深陷其中。

飘荡在水面的浮舟，月色下的柔情蜜意，云澜出了汗，钗环散乱，微微喘息道:“你别留下痕迹。”

玄清双手撑在两边，只盯着她的表情，温柔道:“那你晚点回去。”两人肌肤相贴，这晚间寒凉，抱着更不愿撒手。

云澜摇头道:“明日要给皇后请安！”又抚着他的眉眼，“你听话一点。”

玄清半晌不语，旋即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真是一刻也不愿放手。

玄清理了理她的头发道:“我此后要去游历巴蜀，领略风土人情。”

云澜听了懒懒的，随口说:“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玄清道:“果然不好瞒你，皇上早已不喜慕容一族，只命我名为游访，实为探查。”

云澜关怀道:“那你可要小心。那边的事，到底不好说。”

玄清淡淡一笑道:“慕容世松等人，可瞧不上我这无权王爷。何况我本就爱游山玩水。”又感慨道，“李青莲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早想一观，这样子不打眼又便宜。今日如何，都要见你一面。”

云澜道:“你待我心，我自然知道。咱们这样一时欢愉已是最好，不怨昨日，不求来日，只有今朝。”

玄清情思涌动，只觉得这样的人万般万事贴合自己，此生足矣。不能长久可叹福薄，但如她所言，便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醉生梦死也只有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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