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事

玄凌饮下一杯酒，笑道:“义山宝卿看不中，那宝卿中意哪家?”

云澜想了想，笑道:“臣妾只喜李长吉一人尔，论词藻，《李凭箜篌引》自是有名了，《秋来》更是凄凉从心底里的。”

甄婕妤沉默片刻，笑道:“长吉所遗诗作甚少，姐姐必是真喜欢。后一首悲凉过了，亦有令人心怖之处。今日却是佳宴，嫔妾可要请娘娘自罚一杯了。”

云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赔笑道:“请皇上息怒！婕妤妹妹说得是，臣妾合该罚酒！”

玄凌毫不在意，向玄清笑道:“你自幼读史论文，父皇总说你别有心裁。如今也碰到一个你比不过人了！”

又看着甄婕妤道：“你对诗书也通，你意下如何？”

甄婕妤微笑道:“从来诗词歌赋，皆是怡情养性。宝宸妃姐姐自有偏爱，臣妾亦是如此。只是臣妾浅薄，时常‘为赋新词强说愁’，想来很是不必。”

玄清道:“庄生梦蝶，蝶梦庄生，臣弟明白。”复叹道，“臣弟看《新唐书》长吉作诗，有所得词句，投入锦囊，草稿甚多，要呕心乃已耳！果然早夭，却是慧极必伤！”

云澜嗤笑道:“多谢王爷关怀，臣妾可没那么大本事，亦没有那般聪慧，只晓得欢乐一回，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

甄婕妤浅笑道:“明日愁来明日愁。宝宸妃姐姐心思豁达，世间却是从来没有明日，只有今朝的。臣妾以为譬如理想之于人，也许不如实实在在在能够握在手中的一般踏实。”

皇后和靖微笑：“后宫之中论才当属宝宸妃、甄婕妤为上，唯有她们对答如流，信手拈来，若换了本宫，当真是要无言以对了。”

欣妃道:“臣妾原本口齿不伶俐，今日听了他们的话，什么诗词的婉转情意，更是想不通了！不怪臣妾笨嘴拙舌，原来这要如她们那样水晶心肝的人才懂得！”

敬妃亦笑道:“果然呢。说实话，臣妾竟听不明白皇上、王爷、宝宸妃妹妹、婕妤妹妹说的是什么。什么蝴蝶呀庄生呀义山呀长吉呀，臣妾真是听得一塌糊涂。”

玄凌道：“他们在谈论《庄子》、李义山之情、李长吉之诗。”

云澜、甄婕妤齐声道:“皇上圣明！”

皇后侧脸对身后把盏的宫女道：“皇上、王爷、宝宸妃、甄婕妤谈论良久想必口干，去把他们的酒杯满上吧。”

李长特意拿了新的墨玉杯子，注入清冽甘甜的紫红酒液，有淡淡的葡萄香味，玄凌道:“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云澜看了杯子，墨黑如漆、碧绿似翠，说道:“这是夜光杯。”

玄凌道:“葡萄酒自然要和夜光杯相配！”又扬杯说，“虽西南未平，但有汝南王玄济镇守，又慕容迥等人带了大胜消息归来，乃新年之幸事！”

玄清道：“为敬皇上天纵英明，为敬将士英勇杀敌，愿诸位共饮此杯。”说着起身仰头一饮而尽，以袖拭去唇边酒迹。

众人皆起身相贺，把酒言欢，一派祥和。李长带了南府新的歌姬们奏乐唱歌。甄婕妤回了自己席位，却是看向后几席的安贵人，安贵人许久没唱过歌了。

方良媛才吃一个栗子甜糕，问道:“姐姐，你看安姐姐作甚么？咱们在一起说话、吃糕点、喝酒。”

她撒着娇，甄婕妤很是宠着她， 安贵人的事便丢开不想了。甄婕妤劝过安贵人许多话，只是安贵人容易多心，所以于她而言，重要的是眼前的东西。

玄凌在巾帷下握住云澜的手，身上有绵绵的酒气，低声道:“明日初一，要去给太后请安，我今晚去你那里歇着！”

云澜点点头道:“别再喝了！若醉了，不要想进长乐宫！”

玄凌听话放下酒杯，叫宫人送来解酒茶吃。皙华夫人离得近听到了，本来火冒三丈，看到皇后面色不好，反而笑了。

一时守岁时辰过了，大家自散了回宫。玄凌果然去了长乐宫。方良媛道:“姐姐，今天皇上怎么不去皇后娘娘那?”

从上一次看戏甄嬛便觉自己和宝宸妃颇有相近之处，今晚又是谈天论地，妙语连珠，心里更是生了亲近之意。

听了方良媛的话，笑道:“好妹妹，棠梨宫备着热热的牛乳茶，还有八宝油糕，咱们快回去吃了，一齐睡如何？”

方良媛胃口大，自然没吃好呢，笑说:“好呀，我最爱牛乳茶了。”说着两人一同回棠梨宫。

安贵人只能同恬嫔一起，恬嫔打着哈欠，“别再我这边晃悠，离远些！”安贵人略停几步，慢慢地坠在她身后，不远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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