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月色沉静如水，永巷里艾白醋烧酒之味甚重，云澜回了长乐宫立刻洗漱更衣，发髻也拆了，水温软滑，又兑了艾草水，清香扑鼻，长发如墨铺在水面上。

新茵等人用沾了花汁水的巾子为她擦身，另一个新提上来的宫女名唤“桃花”的，和几个小宫女一起，给她搽头发。

这也是新制的发油，将生麻油、桑叶煎过去滓，再加乌鸡油，沐发涂上，令长数尺、令发长黑。

忽然外面宫女传话:“娘娘，方才李公公来传旨，说皙华夫人身边的江诚、江慎两位太医研制出了治时疫的药方，皇上大喜！升皙华夫人为华贵妃。”

一时里间静了下来，新茵道:“知道了，”又笑说，“既然时疫方子出来了，自然是好，咱们不用担惊受怕！”

这里云澜洗好了，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宫女们拿着巾帕给她绞头发，用了的直接丢在托盘里，已是堆了好几盘，只是里面鸦雀无声。

诗茵换了新衣服进屋。新茵见她来了，扬扬手，带桃花等人收拾完毕，全部退了出去。

诗茵上前拿了篦子给云澜篦头发，低声道:“茶具奴婢给砸碎了，衣服也丢在去锦宫那的焚化炉里面。”她犹豫的道，“可是，时疫的方子偏又研制出来了，太后……”

云澜笑道:“这个不担心，太后那里，只怕过几天才有人知道。”

原来太后身边虽有宫女照看，但太后言语含糊，人有时糊涂有时清醒，便渐渐怠慢下来，私下偷着玩。除了每月回皇上，或太医来请安时，再好好休整，大部分皆是不管的。

有人就说:“左右太后不能说话，有人来就是忙两三天，遮掩过去，没人来除了三餐，一概不管。”

这段时间恰逢时疫，宫女们怕人都来不及，更不会凑着上前。皇上在仪元殿无法分身，后宫里的娘娘们在抄经祈福，颐宁宫无人来，当然逍遥。一到晚上，人都不见了。正所谓天赐良机！

云澜看着自己的手，嫩如葱白，凤仙花染就的三寸指甲，红如蔻丹，仿若隐藏的血腥。

时疫传染的那一天，云澜便主意已定，立即递消息给罗彦拿药，等送药的宫女唯唯而出，方知是桃花。云澜只笑着收了药，依然让她服侍。

她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诗茵道:“已经子时了。娘娘，到了第二天了！”

云澜道:“华贵妃啊！二江太医明明专攻妇科，怎么对疫病也擅长?罢了，不管如何来的，咱们只知道是她的功劳便罢。”

她又吩咐诗茵将消息传到宫外，定要好好宣扬，“合该教天下人知道这样的好事！”

诗茵应下，第二天一大早去找了阿晋，说道一番，阿晋一五一十告诉玄清，玄清听了叹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皇兄高兴却也不高兴。”

阿晋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高兴不高兴?”

玄清笑道:“傻子！我乱说的。”不消多时，宫里宫外皆传遍了。

云澜起身便往皇后宫中请安，她临走前道:“诗茵先休息，新茵陪我一起去。”

今日玄凌也在，他人消瘦不少，眼底乌青，这些日子统共没睡过好觉。

闲话片刻，玄凌见众人俱已来齐，方指着皙华夫人道：“宫中疫情稍有遏止之相，皙华夫人功不可没。着今日晋为贵妃，封号‘华’。”

华贵妃妩媚一笑，声音绵软软地十分动人，说:“谢皇上！能为皇上解忧是臣妾的福气。”

众人皆向华贵妃请安，华贵妃志得意满，当今皇后原来也是贵妃，这一刻，她盼了许久！

说话间，有内监匆匆来报，神色慌张:“皇上，太后娘娘染上时疫了！”

玄凌大惊失色，道:“赶快派人去医治！”皇后面色惨白，眼泪止不住。

帝后二人去了颐宁宫，其余人自然不好回宫，只得岁着一起去。因时疫染人，众人等只在宫殿外站着，玄凌问服侍的宫女。宫女答道:“早上为太后娘娘换衣擦身，结果娘娘身上滚烫，嘴里乱叫人名，奴婢慌了，只得去请太医。”

来人正是二江太医，江诚道:“微臣已叫人煎药，给太后娘娘服下了。”

皇后心急如焚，要进去侍疾。玄凌却是好一顿劝，柔声道:“后宫不可无你，母后那里，自有太医医治，你虽擅长医术，可术业有专攻，若是你也染上了，这后宫可要乱了套。”

皇后许久未听过这般温言软语，还是在众人面前，忙止了泪。众妃也上来劝，更有心腹剪秋好意言语，皇后那里不依?只得回了凤仪宫。

玄凌又命李长挑新宫人去侍奉太后，原先的宫女们，因为照看不利，通通赐死。云澜暗道，听到不该听的名字，自然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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