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

长乐宫果真凉爽，小宫女们争着打竹帘，凉气轻轻的席卷全身。云澜长舒一口气，更衣之后，坐在玉簟上面，说道:“凤仪宫可真闷热，本来就是地气暖和的，连窗也不开了。”

诗茵连忙奉上一杯茶，说道:“皇后娘娘的病，竟有如此严重？”

云澜道:“看着倒很是不好。今天一着急，连药也吐了。敏嫔还说那些故意怄她的话，皇后病了，那里能想许多事?可不就如此了。”

诗茵道:“奴婢是觉得，皇后娘娘才没有这样简单。这么些年，竟没抓到一点把柄，没有宠爱的皇后，也是皇后。”

云澜道:“皇后家指望着她呢！单看胡蕴蓉虎视眈眈，她的病也难好起来。”想到什么，又问，“我之前默出的药方，可叫人看了。”

诗茵点头道:“嗯，递了一份给行宫里，也给了一份阿晋，都说是细致的补药，养元补气，可也没有什么精妙之处，只是寻不到错。”

云澜想了一想，说道:“皇后这一次这么久都未好，只怕自己也改了不少药方，可见不得信！”云澜说着便打了个哈欠，竟甚为疲累，又道，“一天到晚的，旁的不说，腿也站酸，全身是汗。”

命诗茵出去侯着。诗茵撒下珠帘，轻声道:“娘娘先歇会吧，别想这些。有事再唤奴婢。”

这一觉，睡到了戌时，云澜才醒。殿里已经点了灯，灯光相映，帘幔重重。便起来换了衣裳。

温仪头顶着花环便进来了，指着说道:“母妃，这是六叔送我的。”

云澜见她神气模样，笑道:“真真好看。你六叔还说什么？”

温仪想了一下，说道:“六叔没说旁的，还给我吹笛子，他说:‘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①’母妃，六叔在想谁，是他母妃吗？”

云澜笑道:“你六叔都二十三了，又不是你，还想着母妃、母妃。”

温仪靠在云澜怀里，道:“母妃，殊瑜最喜欢你的，别人才比不上。而且母妃，你身裁好高，我为何个头小小呢？”

云澜笑着说:“大约你是随了皇上。”

温仪又说:“可是父皇个子更高，大皇兄、淑和姐姐都高。”

云澜无法，只得说道:“他们比你大些。等你再长几年就好。”

温仪身子扭糖一样黏着云澜，嘟嘴道:“那我岂不是一直要比她们矮了，母妃，我不喜欢，不喜欢。”

云澜道:“好了，好了，撒娇也没用，这是随缘的事，母妃也没有办法的。”

温仪不大高兴，慢吞吞说:“我身边的伴读也比我高呢！”

云澜道:“还不是要听你的话。你若有喜欢，大可日后选矮个子宫女，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母妃身裁高，也是凑巧了。”温仪这才不说，心理想着更要粘着云澜。

这天早上，云澜牵着温仪走在永巷里，送她去书房，原本就是澜依等人送，禁不住温仪撒娇，云澜便应了。也是见多了病气沉沉的皇后，想着走动走动。

迎面碰到了胡蕴蓉，她行礼道:“淑妃姐姐万安，温仪帝姬好。”

云澜道:“起来吧。敏嫔好早啊，今日可不是给皇后侍疾的日子。”

胡蕴蓉笑道:“皇后是臣妾表姐，年纪大了。臣妾比她年轻，不得不担心。是以抄了经书，拿到宝华殿烧呢，望皇后表姐早点好起来。”

温仪软软一笑，说道:“你就是‘拳夫人’，手里有玉璧的那位后妃?”

胡蕴蓉道:“帝姬知道，正是呢。”说着，抚一抚项上戴着的，红色珠链串的玉璧。

云澜道:“温仪是小孩子，说话没有遮拦。”

胡蕴蓉道:“这有什么，帝姬好眼力，喜欢这个祥瑞才是对的。皇帝表哥见了第一眼，也是非常喜欢的。”

云澜听了，不想和她多说，因道:“温仪进学时辰快到了，不多和你聊了。”胡蕴蓉笑容淡淡，福身送礼。

等走远了，温仪问道:“她怎么还叫父皇‘表哥’呢，难不成喊母后‘表嫂’吗？”

云澜笑道:“那里是‘表嫂’呢，是‘表姐’。知道么。随她去罢，爱怎么喊就怎么喊。人家也是受宠呢，不然怎么好说。”

温仪说道:“我说呢，总是这么多妖魔鬼怪，母妃也烦了吧。”云澜笑着摸摸她的头，将她送到书房，又吩咐身边伴读、宫女等话，定要尽心尽力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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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昭明文选》·《古诗十九首·涉江采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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