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佩

乾元十七年八月初七，大周朝选秀之日。看秀女的地点仍然是紫奥城内的云意殿。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引着进去选看。

玄凌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坐在赤金九龙金宝璀璨的宝座上。皇后穿着大红色宫装，正襟危坐。面容用脂粉细细装饰。两腮上打了轻薄的胭脂。

云澜和端宁夫人坐在另一侧。她梳望仙九鬟髻，戴着点翠镶料珠万蝠葫芦纹头花，穿着团云纹吉服，一柄白玉孔雀纨扇执在手中。端宁夫人也是梳着高髻，身子略歪斜，头上簪着赤金景福长绵凤钗，串珠累累。

今年要选看的秀女颇多，期间年纪从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皆有。按家世、官职排行，从低等选看到高等。

一列列秀女进来，玄凌不作声，偶尔有兴趣的，问两句话。皇后倒是兴致好，见人就说说，也问玄凌意见。

云澜和端宁夫人都不说话。老实说，替自己枕边人选人，云澜真做不出来，只是皇后不喜欢她，要恶心人罢了。

只见六名秀女整衣肃容走了进去，听一旁引导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太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只听一年老的太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

“临城知府徐鸿源之女徐燕宜，年十六。”

只见一个穿着素雅，身量苗条的秀女脱列而出，身姿轻盈，跪下行礼。

她出声道:“臣女徐燕宜参见皇上、皇后、淑妃、端宁夫人，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万福金安，淑妃千岁吉祥，端宁夫人千岁吉祥。”

皇后道:“抬起头来。”

徐燕宜缓缓抬首，并不敢直视，只垂眼看着地板。她的容颜并不十分美丽，亦无格外耀眼之处，沉静如水，不过中人之姿。双眉纤细柔长，左眼眼角下一点暗红色的泪痣，似一粒饱满的朱砂，风姿天然，有几分特别。

玄凌是见惯了南北佳丽，更甚身侧还有佳人作伴。徐燕宜如此，亦不过平平，只是挑到如此时辰，也没有见到几个好的。

便问道:“读过什么书吗？”

徐燕宜道:“臣女读过《四书五经》。”

玄凌来了兴致，又问道:“哦！你读书倒是多的。很好！”

徐燕宜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①臣女今日见了皇上，才知这话是一点不错的。”

玄凌一笑:“你也会说话。”

皇后命司礼太监道:“记下她名字留用。”

司礼太监又喊道:“川蜀成州知府周息仁之女周佩，年十六。”

周佩跪下行礼，她身形窈窕，五官十分标致，很有风姿，声若黄莺。皇后道:“打扮的很是好看。”

周佩脸微微一红，道:“殿选之事甚为重要，臣女不敢怠慢，今日又要拜见皇上、皇后、淑妃、端宁夫人，臣女更要谨慎。”

玄凌听了，笑道:“你说话倒实诚。”

端宁夫人道:“小姑娘家家，那里有旁的心思。今日殿选，只怕是紧张了一天，连午饭也不敢吃，战战兢兢的。”

玄凌道:“记下名字。”

一直到月上柳梢，秀女都没选看完。殿内早已掌上了灯，处处璀璨夺目，富贵风流。云澜没甚兴致，盯着眼前的茶盅发呆。

一时宫人又换上新的茶点，这一天坐下来，茶水都腻味了。皇后又问还有多人待看，宫人回:“大约还有三四十人”

玄凌道:“这一时半会也细看不完。就十人一批来看吧。”

他又向云澜道:“累了吧，朕看你恹恹的。你和端宁夫人先回宫，后面的不必看了。朕这边看完，直接回仪元殿，你不要等朕。”

云澜听他如此说，十分高兴，道:“臣妾遵旨。”便和端宁夫人一齐从侧门出去。从御座下到大殿门口齐齐两排河阳花烛，支支比人高，里面灌有沉香屑，火焰明亮，香烟缭绕。

云澜只觉得身子僵硬了，靠在诗茵身上慢慢走着，闻着沉香的气味，脑子清醒了一瞬。道:“我是看花了眼，竟不知皇上、皇后选了谁。”

端宁夫人道:“选了十几个人。都是年轻漂亮的。”

云澜笑道:“选秀就是选色，不年轻漂亮，也进不来。”

端宁夫人看她一眼，道:“本宫也是累极了，改日再和你谈话。”两人就此别过。

云澜头疼的揉揉眼睛，说了几个秀女名字和父亲官职，命诗茵私下打听。趁着学规矩的那个月全都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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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诗经》《国风·卫风·淇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