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师进了教室，坐在会议室主位上，神色认真地说：“这次活动是展示我们学校风貌和我们建筑学院的重要机会，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话音刚落，便有同学踊跃发言。
阶梯教室里，阳光地洒在会议桌上，投下一道道人影。小组讨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学长学姐各抒己见，气氛热烈。
可这热烈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庄图南和李佳隔绝开来，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在讨论过程中，李佳和庄图南都在刻意避免眼神接触。两人都努力保持镇定，毕竟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两个人时不时记录一下其他人发言的内容，理清自己的思路。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同学，只有同学之谊，没有其他情愫。
但两个人没有一次对视，每一次都是在即将交汇前一个人的眼神转移开来。
李佳用拇指反复摩挲着钢笔笔夹，金属棱角在指腹压出红痕。
庄图南不小心瞟到，有些气恼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但想到自己的苹果都被送人了，如今还眼巴巴的关心人家，更气了。
庄图南发言时，目光总是下意识地寻找李佳所在的方向，再落在其他同事的脸上。目光落在斜对角女生的发绳上缀着小雏菊的黑色皮筋，声音却沉稳如常。
当庄图南的声音响起，李佳的身子就会微微一僵，手中的笔停顿几瞬，再继续记录，和面对其他人的想法没什么不同。
他的声音沉稳，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只有桌面上摸着笔记本和笔手彰显出他并不是那么从容，左手无意识地转着红色记号笔，塑料笔帽在虎口处勒出月牙印。
庄图南的手和腕骨那一节很好看，许是因为皮肤白，手背上有明显的青筋血管，凸起来的手腕连接的骨头很坚硬。
李佳的钢笔尖突然在纸上洇出墨点，蓝黑色污渍吞没了承重结构的承字。然后迅速回神，而李佳低头时，睫毛在颧骨投下一小块儿的阴影，小指蹭到了未干的钢笔墨水，黑色痕沿着掌纹渗进生命线。
她抬头发言时，耳侧的碎发被风吹得轻颤，眼神快速扫过众人，却始终绕过庄图南握笔的手。
发言完毕后，当庄图南侧身拿水杯时，玻璃杯壁凝着的水珠滚落桌面，李佳正巧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悬在耳垂上方半厘米处僵住。
庄图南拿起水杯，吞了口水，他的喉结突兀地滚动了一下。
终于，漫长的讨论接近尾声。散会时，夕阳的余晖穿透玻璃幕墙，将整个教室染成一片金黄，给每一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暖色调的金边。庄图南收拾资料的速度比往常慢三倍。
大家陆续起身离开，鱼贯而出，离开会议室。学姐高飞将东西一抱，正想拽着李佳胳膊往门外拖：“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二食堂新开了一个窗口，听说......”
话音未落，李佳已经轻轻拉着她的手说：“你们先走。”李佳摇了摇头说，“我等一下，现在还不饿。”
庄图南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头一皱，心说又不好好吃饭。转而迅速的收拾东西，看上去很忙碌。最后教室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庄图南收拾完了，离开教室。
李佳望着庄图南的背影，拿起包，犹豫再三，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庄图南，等一下。”她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微微颤抖。她的手指紧紧揪住书包带，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帆布纹路印在掌心，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你的笔记能借我看一下吗？”
庄图南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那只是一个借口。
庄图南微微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庄图南把笔记本递给她，哪怕可能是个托词。
走廊里只剩下她和庄图南，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李佳深吸一口气，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那个艰难的决定，始终得说出口 。
李佳清楚自己的疏远策略会伤害庄图南，将苹果转赠他人是对其心意的“二次拒绝”。这也是通过“物尽其用”来减轻内心愧疚，维持一种苹果未被浪费的假象，可以让她暂时回避对庄图南的情感亏欠。
但欠了就是欠了，怎么伪装，再圆滑，也都是伤害，但长痛不如短痛，没有结果的事越早停止越好。
两人并肩沿着种满樟树的小路缓缓走着，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爽的气息，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的故事吟唱着一首无声的歌。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唯有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的细碎声响，打破这份寂静。
李佳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庄图南，我们之间这样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关于之前的那些……情感问题。”
庄图南转身时肩胛骨隔着衬衫布料显出锐角轮廓，左手还保持着整理背包的动作，拉链头碰撞的声音在当下显得突兀。
他递出笔记本的姿势像在交还失物，封面烫金字展示着这是上学年优秀班委的奖品，她也有本一模一样的。
两人沿着樟树道走时落叶在鞋底碎成经脉分明的残片，李佳用指腹反复摩擦笔记本扉页的折痕纸张边缘卷起细小的毛边。
李佳说出“情感问题”时一片樟树叶正卡进庄图南鞋底纹路。庄图南突然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庄图南放在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紧，指节泛白，沉默的重量仿佛压弯了他的肩线，后颈的碎发被微风轻轻吹起，刺进衬衫领口，让他感到一丝微痒，却又仿佛是内心深处某种疼痛的映射。
庄图南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知道，其实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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