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人家：李佳

夕阳的余晖斜斜洒进饭店的窗户，将圆桌上蒸腾的热气镀上一层暖黄。毕业聚餐的包间里，四十八张面孔一个不少，挤在三张圆桌，碰杯声与笑闹声此起彼伏。

李佳握着被掌心焐热的玻璃杯，望着杯中泛起的金色泡沫，四年前的高中聚餐，也是这样蝉鸣聒噪的盛夏。彼时青涩的面容与此刻眼角藏着故事的笑意重叠，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时光真的能在不经意间，把少年熬成大人模样。

兴许这是最后一次人齐的聚餐了，往后山南水北的，各奔东西。想到这里，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凝结的水珠，冰凉的触感让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来，大家一起，敬我们的四年！能够跟大家认识，是一场缘分，敬往后前程似锦，理想长存！"李佳作为班长站了起来，声音比想象中更沉稳。

大家十分捧场，陆陆续续站起来了，“敬前程似锦，理想长存。”椅子挪动的声响、金属与玻璃碰撞的脆响，和统一的呼喊声，在包间里交织成离别的序曲。

当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泛起微苦的回甘，她酒量向来浅，抿了半杯就觉脸颊发烫。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一桌桌熟悉的面孔。

有人此刻正红着眼眶挨个拥抱男生；旁边的室友正偷偷用纸巾擦拭眼角；就连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人也举着饮料和后排同学碰得叮当作响。

李佳好像突然陷入一场冷清里，则默默夹着自己爱吃的鱼。学校食堂几乎不见鱼的踪影，此刻鲜嫩的鱼肉在齿间化开，混着离别的滋味，竟品出几分别样的珍贵。

这么一餐结束后，班费也全部花完了。餐馆是学校学生们推荐的，李佳和2班3班一起订的桌，说好了打折扣的。李佳和其他几个班委凑到收银台付钱开票。

结完账转身时，李佳顺势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夏夜的风裹着青草香掠过发梢，她倚着梧桐粗糙的树干坐下，仰头望着枝叶间漏下的星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节奏。庄图南在她身旁落座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啤酒味道。

"庄图南，你聚完餐，是就要准备回去了是吧！"李佳盯着地上摇晃的树影，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蝉鸣里微微发颤。

"嗯，我弟弟妹妹要准备高考，想着提前给她们辅导一下。"少年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那是要好好复习了，也考到上海来嘛？"李佳努力让语气轻快些，却在尾音处不受控地轻颤。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替她诉说未出口的期盼。

"嗯，希望吧！"庄图南偏头看向身旁的女孩，只能看到她被月光镀上银边的侧脸，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不知是被晚风拂的，还是残留的酒意。

酒精在血管里奔涌，烧得李佳眼眶发烫。她忽然转头，直直撞进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