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在躲我？”李佳原本想这么问的，但是看着他的身影在几步外站定，额角沁着薄汗，呼吸还有些不稳，显然是一路快步赶来的。
庄图南的目光落在李佳攥紧衣角的手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我送你到车站吧。”
李佳的睫毛颤了颤，攥着衣角的手忽然松了些。想问的话堵在喉咙口，被他这句话撞得七零八落。
李佳偷偷抬眼瞥了瞥他汗湿的鬓角，还有衬衫领口微敞的弧度，喉间突然泛起酸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的褶皱。
明明心里那团因他刻意回避而起的无名火，早在看见他气喘吁吁追来的瞬间就熄得一干二净，此刻却偏要逞强：“不用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好了，我这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尾音被晚风扯得发颤，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口是心非。
紧张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她不敢细看他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轮廓，生怕眼底翻涌的情愫会彻底暴露。
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与期待，此刻都化作了故作强硬的措辞，既是为自己被冷落的难堪找台阶，又像是在小心翼翼试探。
一个人在试探什么，在生气什么，在委屈什么？
一个人在回避什么，又为什么反复？
这道题目他们早就做过，只是当时的答案，两个人都不满意。
“我送你吧。”庄图南没有打断她，而是在后面继续说道，往前又走了半步，影子几乎要和她的叠在一起，“下午去二区，有个师傅到了，我去看着，没想到弄到这么晚。”所以，下午我不是故意躲你的。
李佳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痕迹。庄图南身上混着汗意与皂角香的气息裹着热气扑面而来，他刻意放缓的语调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忐忑，倒让她突然慌了神。
"好，那问题解决了嘛？"李佳别开脸，声音发闷，余光却扫过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那里被汗水洇出深色水痕，像朵慢慢晕开的墨花。
庄图南，记忆里的他是白净的，戴着眼镜，每次走在巷子里，总有热心的阿婆笑着拦住他，用带着乡音的调子问：“你是哪里读书啊！”
可能是工地上的风太过凌冽，裹着沙尘扑在脸上，混凝土的味道渗进每一寸呼吸，原本温润的白皮肤从泛起暴晒后的暗红变暗了两个度。眼镜片中会有着层灰蒙蒙的尘雾，镜片后的目光却比从前锐利——带着些被打磨出的、带着粗粝质感的锋芒。
晚风卷着枯叶擦过两人交叠的影子，李佳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轮廓。曾经望着她说话时总带着笑眼的少年，如今被一层镜片挡住，连笑意都很难捕捉到，袖口露出的手腕已晒成小麦色。
他们都变了。
“嗯，弄好了。你呢，今天怎么样？”
“数据都对上了。”完全是成年人的、事务性的交流，简单的对话像一层薄冰，覆盖在那些没说出口的变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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