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垂眸用指尖擦去眼角最后一滴泪,她深吸一口气,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却已扬起嘴角露出标志性的从容浅笑。
这次两个人并肩而行,李佳咬着糖糕,“庄图南,好甜啊,谢谢你~”不知道是说糖糕,还是说人。
庄图南耳尖瞬间烧起来,被这一句原本被眼泪打湿的衬衫微微发烫。
工地上面最常见的就是吵架,和工人为了工资和劳力吵,和材料商吵,和开发商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都有他的利益。出卖劳力换取金钱的,凭借关系左右逢源欺下媚上的,希望再多压榨利益的,赤裸裸的展现着人生百态。
如果在中期出现一处施工错误,但已经建了一半的建筑,是推到重建,还是将错就错。耗尽去的材料该怎么办呢?是谁的错误?损失又该谁来承担?后期如果出现事故,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房子建筑一旦出事就是大事,而李佳打起精神冲向属于她的战场。不能露出脆弱柔软,这意味着好欺负好骗,不够强硬的人压不住一片牛鬼蛇神。
一上午李佳查一个吵一架,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不得已,都有他的理由。而结果就成了和最初规划时不太相同。 李佳一一记录在案。
李佳抹去安全帽下的汗渍,看着唾沫星子与水泥灰在空中共舞,忽然觉得方才糖糕的甜,像是上辈子的事。
天色转阴,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李佳看着有些烦躁,即便她带着伞,回去也不是一件轻松事儿。
果不其然,工作紧赶慢赶,总算是结束了。雨滴突然砸落,打在彩钢板顶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
李佳挥挥手,撑开黑伞冲进雨幕,水滴在脚下炸开一朵朵暗花。路上的裂缝积满浑浊雨水,即便小心再小心,她踮着脚避开凸起的井盖,工装裤裤脚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洇上深色水痕。
一脚踏入坑洼带起的水花,正巧溅在她小腿内侧,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冻得她打了个寒颤。李佳攥着伞骨的手指节发白。
李佳正小心翼翼绕过一个深不见底的水坑,听着身后车铃叮铃响了两声,往旁边躲了躲,一辆自行车突然在面前停下。
庄图南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上车,我送你过去。”
庄图南单脚撑地,蓝色冲锋衣的帽子罩在头上,发梢还滴着水,车后座用塑料袋裹着件干净外套。“上车,我送你。”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混着雨雾,隐隐约约看不清他的表情。
李佳愣了愣,雨水顺着伞骨滴在睫毛上。
庄图南已经利落地跳下车,把后座的外套往她手里塞:“愣着干嘛?等公交车来你都冻成冰壳了。”
李佳犹豫着收起伞,刚想坐上后座,却发现车座被塑料布仔细盖着,留了块干爽的地方。
庄图南已经重新跨上车,回头时耳尖还泛着红:“抓紧点,别摔了。”
风突然掀起他的衣角,李佳看见他衬衫领口还沾着一小片雨水洇湿的浅痕,心软的像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