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去规划局送材料,”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被阳光晒暖的沙哑,“在大厅看见公示栏里你的名字和照片了,先进工作者。你当时候没做错什么。”庄图南有些鼻酸。
“走吧!”庄图南说道,声音干涩。吊车的嗡鸣声愈发刺耳,沉默在这轰鸣声里蔓延,像团化不开的雾,将两人笼罩其中。
他率先迈出,脚步有些沉重。阳光直直地打在身上,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他不敢回头,害怕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体面瞬间崩塌。
蝉鸣突然变得尖锐刺耳,身后传来的压抑抽气声像根细针,一下下戳进庄图南的耳膜。他的脚步骤然顿在滚烫的泥土路面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烙出月牙形的红痕。
记忆里的李佳永远是骄傲而冷静的,就连当年遭到诋毁时,她的睫毛都不曾颤动半分。
“李佳,我可以回头嘛?”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工地上的混凝土搅拌车轰隆驶过,震得脚下的地面微微发颤。
“不要。”回应被风吹散成碎片,却字字清晰。李佳的声音裹着鼻音,像团浸了水的棉花,沉沉坠在两人之间。
庄图南盯着地面上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喉结艰难地滚动:“李佳,你需要纸巾嘛?”他想起以前她感冒时,每到下课一大杯的红枣姜水,大口大口的喝,鼻子也是红通通的。
“不要,我带了。”这次的拒绝更轻,带着破碎的尾音。
“李佳,糖糕要趁热吃?”他还是没有转身,看见李佳单薄的影子薄薄一片。突然李佳的身影颤抖两下后,而后蹲下成为小小的一片,马尾辫垂在背上一动不动,像是尊凝固的雕塑。
“我知道。庄图南,对不起,当时!我不想的,我想不出办法了。”李佳的哭腔被风揉碎,当时的无助和纠结,混着工地扬起的沙砾,重重砸在庄图南心上。
庄图南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他再也忍不住,转身朝着那个颤抖的身影跑去。热浪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模糊了他泛红的眼眶,那句在心底反复演练无数次的“好了,我不怪你了”,最终被窥见。
李佳蜷缩在阴影里,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只受伤的小兽。庄图南在她面前蹲下,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李佳,你别哭了~”指尖触到她单薄的脊背,隔着一层被泪水浸湿的衬衫,滚烫又冰凉。
阳光在两人头顶流淌,远处塔吊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工地上的喧嚣声此起彼伏,可此刻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那颗逐渐靠近的心。
李佳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转出来,“几点了,我是不是迟到了。”
“没有,还有时间呢!”庄图南看了一眼表盘,才过去三分钟。庄图南余光一扫,李佳的手腕细伶伶的,并无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