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月光·暗涌》
住院部走廊的消毒水味在深夜格外刺鼻。校校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忽然感觉宫缩像潮水般退去,仿佛白天的惊险从未发生。这种反常的平静让她不安,她伸手去按呼叫铃,却摸到枕边多了个冰凉的东西——是把银质手术剪,刃口缠着粉色的防滑胶带。
“李主任落在这儿的。”顾魏端着温水从卫生间出来,睡衣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的红痕,“说是给你拆线用的。”
校校摩挲着剪刀上的刻字“顾”,想起白天护士的窃窃私语。据说今早医务科带走陈露时,她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不少孕期禁忌药。
“宝宝不动了。”她突然抓住顾魏的手。
胎心监护仪显示一切正常,但母亲的直觉在尖叫。顾魏单膝跪在病床前,嘴唇贴近她肚皮轻声哼唱。当哼到校校父亲改编的《圣母颂》时,腹中突然鼓起个小包,精准地踢在他颧骨上。
“在告状呢。”校校破涕为笑。
后半夜暴雨倾盆,病房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校校看见窗外闪过穿病号服的身影。顾魏立即反锁房门,用轮椅抵住门把手,从急诊包里取出未拆封的胎心仪。
“陈露的妹妹在这家医院精神科住院。”他在黑暗里组装探头,螺栓拧得格外缓慢,“今早转院了。”
校校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坚持每天换病房。枕芯里藏着微型报警器,窗帘后面贴着反光膜,甚至连插花用的玻璃瓶都装着门禁卡。
黎明时分,护士送来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衣服。最上面是顶绒线帽,绣着“顾林熹”三个字。针脚稚嫩得像孩童的手笔。
“今早收到的快递,”护士困惑地挠头,“寄件人姓林。”
校校的指尖抚过那个“林”字,忽然想起父亲生前常去的裁缝店。她拨通尘封的号码,听见老裁缝沙哑的声音:“校校啊,你爸爸五年前就订好了这套衣裳。”
雨停时,顾魏在安全通道里找到个玩偶。棕色泰迪熊的右眼是摄像头,肚子里塞着撕碎的B超照片。保卫科调监控时,校校却盯着玩偶左耳的标记——那是她高中时画设计的签名符号。
“当年送给陈露的生日礼物...”她浑身发冷,“她居然留着。”
顾魏默默把玩偶塞进医疗废物袋。消毒时他动作太急,酒精泼在手上溅起蓝焰。火苗舔过他手背的旧伤时,校校突然想起父亲葬礼那天,顾魏的白大褂袖口也有相似的灼痕。
孕三十五周凌晨,校校被防盗链的响声惊醒。顾魏站在窗前,医用胶带在窗框贴出蛛网状屏障。月光照亮他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是和三三的对话:
“已联系柏林爱乐首席席位,产后随时可复出。”
“校校的大提琴在二号保险柜。”
“所有乐谱备份在瑞士银行。”
她赤脚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紧绷的腰身。顾魏颤抖着关掉手机,掌心的冷汗浸透她病号服。
“爸说过,”她把脸贴在他脊背上,“恐惧是给敌人最好的礼物。”
晨光染红天际时,校校开始规律宫缩。这次顾魏没有按呼叫铃,而是从衣柜里取出套熨烫平整的演出服。丝绸长裙如水银泻地,珍珠腰封正好遮住她腹部的妊娠纹。
“要跳舞吗顾医生?”她扶着腰轻笑。
他打开手机播放列表,肖邦的夜曲流淌而出。在舒缓的旋律里,他们像当年留学时那样相拥摇摆。监护仪上的宫缩压曲线逐渐平缓,胎心率跳成华尔兹节奏。
当早班护士推门进来时,看见孕妈妈枕边放着展开的产房应急预案。第7页用红笔添了行小字:“若遇极端情况,优先保障产妇意愿——顾魏,于妻孕35周晨。”
窗外,环卫工人正在清扫暴雨打落的枝叶。没人注意到垃圾桶里有只碎裂的泰迪熊,它的棉絮内脏中,埋着枚锈迹斑斑的校徽——那是二十年前,某个少女在毕业典礼上偷偷塞进优秀毕业生口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