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变故

2015年8月14日，长白山迎来浩浩荡荡的一支车队，他们在二道白河停住了步伐，入住了一家当地名声颇好的旅馆。

开在车队最前头的车上最先有人开车下来，吴邪拉了拉坐皱的衣服，抬眸看着眼前眼熟的旅馆，依旧人来人往的门口，目光淡淡。他从口袋里抽了只烟出来，叼在嘴里，火苗跃起，不一会就隐在烟雾里。

远远看，只能看到明灭闪动的火星。

“天真，”胖子也从车上下来，还带着没睡醒的迷蒙，胖子几步走到吴邪身边，结实的臂膀一伸一勾，就把吴邪半揽在怀里。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乐呵呵的说：“休息一晚再出发？”

吴邪缓缓吐出一口烟，点点头，看了眼后侧候着的伙计，“去安排好。”

伙计领命去了。

“我说天真啊，你就不能笑一笑吗？”

胖子举手，搭在吴邪肩膀上，不由分说的推着人往温暖的旅馆里走，到大厅里直接把人摁在椅子上，说：“你得恢复到从前天真无邪的样子，这样小哥才能认识你。”

“所以啊天真，你得多笑笑。”

吴邪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垂下眸子。

他想，早已回不去了。

2015年8月15日，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吴邪就从楼上下来。近乡情怯，这趟过来，虽不是回乡，但吴邪还是感到有些紧张。

为约定，为了他，为了很多事情。

他一晚没有睡着，站在打开的窗边，一根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外面刮着小小的风雪，他站在那里，心里涌起一阵海啸，只是没人知道。

旅馆的老板娘似乎还记得吴邪，从昨晚入住开始就很热情的招待他们，她还记得，十年前这个在自己旅管里到处筹集登山装备的青年，她眉眼带笑的问，那个同行的人，去了哪里？

吴邪笑了笑，只说人回了老家，自己要去接他。

老板娘就不再说话了，也觉得问多了唐突，就闭了嘴，安安静静的把早饭端了上来。

早饭喝的米粥，有一些早餐必有的东西，还配当地的一些特色菜肴，吴邪只吃了几口，想了想又多吃了些，到快吃完的时候，胖子才伸着懒腰从楼上下来。

“嚯，起那么早啊。”

胖子在吴邪对面坐下来，也没客气，拿起最后的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嘿，这个包子味道不错，还是肉馅的。”

吴邪撑着下巴好笑的看他，目光慢慢偏移到远处打开的窗户上，从那里，可以看到远处的雪山，吴邪突然问：“胖子，你说，我们能接到小哥吗？”

胖子脸上的笑容凝了又凝，过来好半天才又挂上笑模样。他说：“瞎想什么呢，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肯定可以的。”胖子说到这，停顿了下，像是为了验证这个说法，他又说:“小哥不是轻易许诺的人，他既然说让你来接他，就肯定能出来。”胖子说着，手搭上吴邪的肩膀，拍了拍，“放心吧，别乱想了。”

吴邪没有选择危险的跨越边境线去翻山，现在不比十年前，边境的防守只会更加严密，他此处带来的人不少，贸然前往，只会引起边境线的注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吴邪找了其他的路进长白山，安排了少许人去越边境线，到温泉裂缝那里做接应。

计划是一早定好的，填饱了肚子他们就离开旅馆出发了。

2015年8月16日，进山途中，发生了一些意外，吴邪他们的队伍遇到意料之外的人面鸟和口中猴，还被王盟摆了一道，种种原因下，他们推进得并不顺利，汇合的小花都受了不小的伤。

吴邪平静的神色里染上了一点温怒，再逮到王盟的时候，吴邪很不客气的赏了他一顿揍，末了质问这个昔日的得力助手，为什么这么做。

王盟却说，“如果他死了呢？十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你也变了，他也变了，就算不死他也可能忘记你了，你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来接的只是你的心魔。”

吴邪点起一根烟，没有反驳，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王盟继续说着。

“你知道他和你说，让你十年之后去找他，只是给你一个未知的未来，人都是健忘的，他以为十年足够你忘记了，你知道没有人可以在地下生活十年。你是疯子才会真的来接他。”王盟指了指胖子和小花，“为了你的心魔，你把这些人都拖下水了。你把我也拖下水了，我的人生原来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心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不公平！”

吴邪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疤，他没有想到王盟会说这些，但是，他的内心早就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

吴邪问，“你的心魔是什么？”

王盟看着吴邪，陷入长久的沉默，他自认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吴邪冷冷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回去给我继续去看铺子，要么我现在把你埋在这里。”

王盟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你连谈论都不想和我谈论。”

“有些人的约会是不能放鸽子的。”吴邪只是这样回他，他想，我需要一个解脱。

“老板，”王盟临走前回头喊他，“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吴邪点头，他看着王盟转身，沮丧的、慢慢的、开始走远。

这个插曲过去，吴邪顺利到达青铜门口。

2015年8月17日，吴邪和胖子在青铜门前顺利会师，在轻缓的歌声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吴邪是被悠扬的号角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尚未完全清醒的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回荡这舒缓的音乐声，以及青铜门打开的声音。

吴邪活动了几下手腕，身侧的胖子也在这混杂的响动里睁开眼来。两个人沉默无言的坐了一会，青铜门大开，惦念许久的人却没有出现。

两人眼巴巴的看着青铜门从紧闭打到最开，原以为在它开启的时候就能见到张起灵从里面出来，结果却是没有。

青铜门已经开得不能再开，空旷的峡谷里仿佛除了他俩再没有第三个活人。

吴邪站起身，眉头拧在一起，心里涌起巨大的不安，一步步朝大开的青铜门走去

门口没有人。吴邪的脸色白了一些。

门内没有人。吴邪的嘴唇已经失了颜色。

他不愿相信的又往里走了一点距离，还是没有人。他慌神一般扭头去找胖子，想寻求熟悉的港湾的庇护，也是这一回头，吴邪看见靠在门边石墙的一具枯骨。在那白骨身侧，是一把已经不变颜色的长刀，刀鞘安静的躺在不远处。

吴邪眼眶都被悲伤染成红色，血红的丝线密密麻麻布满他的眼睛。他急切的向白骨走过去，慢慢蹲下，他伸手却不敢去触碰白骨，只敢拿起刀紧紧抱在怀里。

那上面全是干涸的黑褐色血迹。

吴邪用袖子去擦上面的痕迹，越擦掉下来的眼泪越多，他蜷缩着跪倒在地上，跪在白骨旁边，嘶哑的哭声回荡在这片神圣的地方。

小花和瞎子是在这个时候才匆匆赶到的，远远的就听见这哭声，也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沉默的和胖子站在一起，看着痛哭的人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失去张起灵的这十年吴邪过得并不好。长时间吸食费洛蒙早将他的鼻黏膜侵蚀了个干净，他如今的鼻子已经闻不到任何东西了。

所以吴邪并没有闻见，这个地方充盈着浓重的麝香。

是禁婆身上的味道。

瞎子在黑暗中的视力一向很好，这是他的特殊能力也是困扰多年的疾病，在一片黑沉暗雾里，他看见那具枯骨没有齐长的二指，他还看见了在更深处的地方，在一块巨大的后面，张起灵就站在那里，长发垂地。

瞎子无意中和他对上视线，看见张起灵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举动，了然的点点头并没有戳穿。

也或许，不止瞎子看见了。他门三个的鼻子都是健康的，没有问题的，从靠近这里就闻到浓重麝香的味道了。

那种味道实在太过特别，不是任何一种人工合成香料的气味，但凡接触过禁婆的人，都很难忘记这个气味。

没有人告诉吴邪，那场变故，张起灵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他。

……

补充:外网平台“老福特”有同名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