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树确实在那家定制钢琴店里面。
里面的老板是个爱尔兰人,说着流利的普通话,但腔调却有一股浓厚的浪漫。
他好像认识宴修。
亲昵的凑过来,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宴修。”
“爱尔兰。”
原来这位老板也叫爱尔兰,爱尔兰笑说:“叫我的中国名字,乾隆。”
沈听树差点被口水噎住。
爱尔兰的目光炯炯看着他,忍不住的赞叹:“这就是你口中那朵玫瑰?真漂亮!”
玫瑰?沈听树目光幽幽看着他。
宴修面不改色,平静道:“我来取钢琴。”
“对,那架钢琴可以说是我一生最好的作品,希望能像阮玉那样的神仙来驾驭它。”
爱尔兰提起那架钢琴,眼中全是喜悦。
宴修委婉道:“会的。”
宴修特意给沈听树定制的专属钢琴,是最为经典的黑色。
钢琴整体为黑色 黑的很纯,在冷光下折射出点点星光,像是泼墨般的黑夜里,出现了闪亮的星。在钢琴侧面,“insy gounty”的银色logo就像是月亮。
低调却奢华。
和那些娱乐明星哗众取宠定制的钻石钢琴完全不一样,多了一种内涵。
“喜欢吗?”
宴修悄悄对在他耳边说。低沉的声音从耳蜗钻进心里。
沈听树鼻头有点酸。
他从未拥有过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
沈家那间有名无实的钢琴房只是给外人做戏,彰显这他们沈家是有多么宝贵这个孩子。
私下里,杨梅警告他不要进入那间房间,而沈禾来了,那间琴房便属于沈禾了。
杨梅哄他说:“沈禾是客人,阿树你不要不懂事,乖一点,弟弟要弹琴你就让给他好不好。”
他是客人,所以沈听树要懂事。
所以沈听树不跟沈禾争,就看着沈禾把属于他的东西全部夺走。
“……喜欢,谢谢。”
insygounty的logo闪闪发光,刺着沈听树的眼睛蒙上了一股雾气。
沈听树说:“我欠你好多。”
宴修无所谓:“什么欠不欠的,你……”
宴修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温和的男生打断了:“阿树,真的是你啊。”
沈听树身体一僵,如置冰窖,寒冰冻骨。
沈听树艰难的回头一看。
沈禾还有……岳重迟。
宴修离沈听树很近,能清楚感知到沈听树的僵硬,宴修蹙眉,不留痕迹的将沈听树拉进自己怀里。
“哥哥让我们好找。”
沈禾笑着,挽着岳重迟,眉眼确是阴沉的狠厉。
岳重迟望着他,眼中是明晃晃的厌恶。
“哥哥,也该和我们回去了吧?”
沈听树抓紧了离他最近的东西,宴修的手心突然塞了个东西,垂眸一看,是沈听树的手。
宴修把沈听树搂紧怀里,朝着沈禾漠然道:“麻烦让让。”
岳重迟挺身而出,气势上却比他差了一大截。
气质这个东西很难养出来,但面前这个男人一看就是身处高位。
明明岳重迟只比他矮上几厘米,却好像自己比他卑微多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自己是他不屑一顾的草芥 。
宴修只是淡淡一撇岳重迟,对他的威胁只觉得幼稚,环抱着沈听树离开。
沈禾没有拦,只轻飘飘的说了句:“沈听树,你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让你赖以生存的东西。”
“在我这里。”
“你真的不要吗?”
沈听树停下脚步,是药。
沈听树吃了十年的药,
父母死去的第五年,沈家请了好多医生,那些医生带着口罩,看着他,他只觉得他们眼神冰凉。
沈听树问杨梅:“他们是谁?”
杨梅说:“阿树你病了,需要治疗。”
沈听树不觉得自己病了,他可以一天吃五个冰淇淋不拉肚子,他可以绕小区河跑五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病在了哪里。
可他们都说他有病。
沈听树开始吃药,是一种白色的胶囊,从起初的一天三颗到之后的一天六颗。
沈听树开始精神恍惚,他觉得被风吹鼓起来的窗帘后藏着手持尖刀的杀人凶手,他觉得夜晚的卧室衣柜里有着变态的偷窥犯,他觉得冬天下的不是雪,是一颗颗血淋淋的脑袋,所有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唇张合,吐出来的话语也带着血:
“我要杀了你。”
沈听树觉得自己真的病了。
他开始自觉的吃那些药,那些让他活下去的药
他不是没有那些药不能活,他只有四天的日子了,他不在意自己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心惊胆战,担惊受怕,是怎样的荒诞。
他害怕吓到宴修。
他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沈禾说的对,他从头至尾,从内到外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