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其他人家灯光早已熄灭。
“周厉，咱俩...别互相折磨了。”
“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不就是我今天回来晚了吗，你他妈因为这个就要和我分手？”
被叫作周厉的男人此时正在客厅里大发雷霆，陶瓷花瓶碎了三个，碎片毫无规律地飞散在地上。
此时他正对着沙发里窝着的另一个男人发脾气。
那是他谈了三年的男朋友，李言之。
“周厉，你不觉得这一切很荒唐吗？为什么一个做错事的人现在可以理直气壮。”
因为李言之爱他，所以他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情就想放弃他们的关系的。也因为爱，李言之陷入了完全的被动。
所以这个男人可以理直气壮。
都是他给的。
李言之抬起头直盯着周厉的眼睛，直盯着。李言之的眼里，有委屈，有无奈，还有可笑，让周厉不知道该扯什么谎话。
周厉一瞬间有些心虚，额头冒了点虚汗，但还是被他的气势压下去了，强硬的开口。
“我怎么了！？我一个大男人去喝个酒都不行？言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难道我的所有行程都要向你报备吗？”
李言之闻言摇了摇头，还在狡辩。
为什么不肯说真话呢？
你都选择去做这件事情了，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
还问我为什么变了？
明明是你愈走愈远到头来把自己给弄丢了。
李言之还是那个青春记忆带着羞涩腼腆的男孩子，周厉却不再意气风发了。
眼里没了光，便不再是少年了。
“我刚才去找你了,也就几个小时前吧，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就不该去。”
李言之声音轻轻浅浅的，刚才的话仿佛已经把他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
“我...”
周厉想问李言之看到了什么，但他没敢。李言之一双眸子中，充满了他已经看不懂的东西。
到最后憋出来一句：“你什么时候去的，看见了什么？”
-
为什么不否认呢？
你否认，然后再哄哄我，你说什么我不都信了吗？
为什么连欺骗都省略了？
就是自己都知道没什么意义，浪费那个时间干嘛！
可明明只要周厉说了，李言之就会信的。
李言之给了周厉毫无理由的信任与偏爱。
所以就也想在对方那里也得到。
得到作为恋人应该得到的。
爱，忠诚，信任。
因为人家几个好脸色自己就开心得不得了。
所以就忘了自己在奢求。
奢求周厉的信任、忠诚、偏爱与不离不弃。
即使李言之知道他得不到。
至少他李言之在周厉这里得不到。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还真就不是你的。
李言之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周厉总会长大的，他李言之不过是成为周厉成长，也学会爱的过程中的一个教训。
也是李言之的一个教训。
怎么就只因为喜欢就头脑发热和人家在一起了？
明明知道自己会输。
明明知道人家给不了，也给不起自己想要的。
还是不撒手。
可飞蛾扑火的时候也不尽然知道那火会成为它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点光明吧。
李言之也是只飞蛾，也会扑向火，就像本能一样。
可他现在知道了火的危险性。
还会义无反顾扑向它吗？
不会了。
不会了。
“我看见了什么，到现在，还重要吗？”
-
傍晚，末了的蝉鸣依旧聒噪。
李言之将车停在这家其貌不扬的酒吧外面。
从外面看，当真不知道这处是个酒吧。
李言之嗤了一声。
“出来玩就玩，既然都出来了还怕什么。”
怕自己会找到吗？
那干嘛要出来玩呢。
你都这么干了，难道还怕人家知道？
不就是吃准了李言之不会走？知道自己得到了对方的满腔爱意。
知道对方不会走。
为什么爱会成为可以肆意伤害对方的理由？
李言之明白的，周厉没有那么喜欢他。
或者说本来就不怎么喜欢。
就是看自己长的干净清秀，又是在周厉的空窗期出现的。
这才上了位。
可哪家的正主这么憋屈？
就查了那么一次岗。
错了。
错的太离谱了。
人家不喜欢你。
-
李言之熟练地找到509。
谁知道他已经来过这里多少次了。
多少次在门外看着周厉坐在沙发里左拥右抱。
对面是他的一群狐朋狗友。
每次他们嚷嚷着让周厉晚上别走了，留在这里玩吧的时候。
李言之多想周厉说一句：“不了，家里有人等我。”
就算不能公开同性恋人，不能把这段感情拉到台面上来说。
就这一句，够李言之死心塌地地跟着周厉一辈子了。
男人总是经不住诱惑。
李言之也习惯失望，悄无声息的就走了。
就像他没来过，门口那个伤神的人不是他一样。
回了家先点开灯，把家里整的明亮。
随便炒几个喜欢吃的菜，睡前再来一杯牛奶。
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第二天醒来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是再看周厉的笑，觉得很假。
总是在自知犯错后，才能显露出与往日不同的温情。
这次也一样。
就是李言之很惊讶。
没有彻夜不归。
该是那人修为不够，周厉玩不开。
用下半身思考好像总是更使周厉愉悦。
李言之已经不很在乎在他之前周厉有过多少人。
没什么意义。
周厉天生自由，不能有什么困住他的。
李言之是，他未来的的爱人也是，家庭也是。
周厉...
只属于他自己。
一颗心里满满的都是自己，分不出来一点给李言之。
这样的感情让李言之疲惫了。
一次两次的委屈受了也就受了，那是因为还爱。
可你总不能认为我就应该受委屈吧？
失望攒够了离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就肆无忌惮。
因为我也可以不再去喜欢你。
甚至只要我想，只要我想忘记你。
哪怕再难忘，我总归可以的。
可以把你从我的记忆里剔得干干净净。
往后爱谁谁，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有时候你喜欢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谈恋爱可以找喜欢的，搭伙过日子...不能。
就是要找合适的。
而李言之和周厉，不合适。
这是李言之是在用自己亲身试验后才得出来结论。
果然还是要和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
因为不会把自己搞得狼狈。
-
李言之从沙发上站起，看着周厉。
男人长得很帅，英气十足。
这是李言之的青春。
现在呢？
青春可以结束了。
“周厉，我爱你。爱了你好多年。从我情窦初开时。”
李言之抱住周厉，对他说。
“但你应该找一个更爱你的。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可能没有想象那么爱你。”
我以为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却发现我没有安全感。
你给自己留了太多退路，我没有一点安全感。
因为你连留在我身边都做不到。
就这一段感情，你厌烦就断，我又不会死皮赖脸追着你跑。但你没断，这是你自己选的，那为什么连忠诚都给不了？
我之前以为那都不重要的，最后发现原来一早就错了，我忘了一段感情中不该委屈自己。
“我以为咱俩合适。但那只是我以为。现实给了我一个耳光，骂我不知深浅。”
他说我不该。
不应该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不听劝阻。
一切的开始就是个错误。
“但我现在听话了，就算我心里难受，我也没法了。我要放你走。有些鸟儿天生不属于森林，就像周厉不属于李言之一样。”
“所以啊，我爱你，但不会继续爱你了。”
你依旧是我最爱的人。
但你以后和我没关系了。
“下次要是有谁叫你喜欢了，记得对人家好点啊，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好忽悠。凭着一面就敢一个人来陌生的城市找你。”
“记得给人家忠诚啊。喜欢的要是个小男孩，就要爱的更多。”
“要是个姑娘家的...”
李言之突然咽住了。
话哽在脖子，就是说不出来。
周厉是让李言之多失望才能叫他肆意幻想未来。
周厉的，没有李言之的未来。
“要是个姑娘家的，就更要呵护了。娇滴滴的，要好生宠着。”
“你一定要有好的未来。”
我比谁都希望你幸福。
可能你的幸福里，没有想过会有我。
但我认了。
没有就没有吧。
不需要了。
明明是在想好的未来。
可李言之就是忍不住眼泪。
笑着和他说话，眼泪却盈满了眼眶。
李言之想忍回去，眼泪却像是决了堤，不由自主的从眼里滚落。
滴在周厉手上。
像被烧着了一样疼。
半辈子再没那么疼过了。
李言之抓着周厉的胳膊，将他往下拉。
抬头吻了上去。
周厉。
我把你的未来给你打算好了。
也算把我的未来给你了。
-
周厉。
李言之不算温柔，对你还能有九成耐心。
你在我这里已经很不同了。
我李言之半辈子没吃过的委屈一朝全尝遍了。
所以我放弃了。
我终于能说服自己了。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坚持就能有结果的。
就像你不爱我，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可能你爱我吧，就是没那么爱。
但你不能忘了我——
我李言之为你红过脸、也红过眼。
就要让你记挂一辈子。
你爸说咱俩幸福不了，我以前不信，现在看，还真是了。
——李言之的第一封信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