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尴尬的事情在于，当我们二人都已经打算在酒吧里度过今天的时候。赶我们出家门的那个人，也在酒吧里。
英格兰有那么多酒吧，可我们总是奇迹般地能挑到同一所。亚瑟看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过度的震惊，他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后便继续和旁边的拉丁裔聊天。
我和弗朗西斯在附近的座位坐下，我听见他对我说：“小亚瑟身边总是不会缺人请他喝酒的，不是吗？”
弗朗西斯或许知道我和亚瑟并不十分亲近，但他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们作为血亲竟十几年毫无往来交流。他所提到的亚瑟，或者说他所认识的亚瑟，其实是我从未认识过的。我所见识的是那个带有冗重礼节和架子的高傲英格兰人，就像他对任何陌生人所展示的社交面具一样。
于是我没有提醒他这件事。而是反问他：“所以你是吃醋了吗，弗朗茨？”
“不，斯科特。我从不吃醋。”弗朗西斯语气中有些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他很少用这样的态度说话。
他注视着远处的英格兰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能看见亚瑟在微笑。
我问弗朗西斯在看什么，他回答我，他在看过去，在看十八岁前的自己。
这正是嘴贱的好时机，可我还是会试图遵守人类社会的社交准则。我艰难的组织了下语言，试图用一个婉转的方式说出疑问。
“ 你比认识我更早认识他。”一个陈述句，然而并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于是我继续开口：“……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并不像我几个月前认识的弗朗西斯，属于你的台词应该是‘我在看9:00方向那位女士，她好像陷入了一些困境，我想是该我帮忙的时候了’。”我试图模仿弗朗西斯的语气，以掩盖这句话中所显现出来的情商不足。
我其实并不了解这两个人，但好像又不小心踏足了这样诡异关系的漩涡中。出于自身利益的了解是必要的。
弗朗西斯忍俊不禁，他仰靠在椅背上：“不必这么斟酌用词，斯科特。你这样犹豫的样子会让我以为你爱上我或那位小少爷了。”
“爱这种情绪并不是只能给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建立这样的关系？我们彼此有情感诉求，于是彼此给予情感满足对方，考虑那么长远做什么呢？当对方无法给予自己情绪体验的时候，就及时分手，才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人要学会感知自己的情感。”弗朗西斯冲我眨了眨眼睛：“如果你也想体验一下，那么我保证我所给予的是你最想要的。难道这样做还不够吗？我和我的前任们都分手愉快，哦，除了那位小少爷。”
我说所以我身上有你需要的情感体验？说话的时候我瞥到不远处的亚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也在看向这边。
也许是在看弗朗西斯。
也许……是在看我。
弗朗西斯坐直身子向我靠近：“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就应该知道了吗？”
“你是说我长得像你的前男友？”弗朗西斯的脸离我很近，我抑制了一下再一次一拳打到他鼻梁上的冲动：“我以为你会更认真些，至少会选择隐瞒对方为人替身的事实。”
“我不喜欢骗人，斯科特。坦诚是个好品质。”
“你真是太有自信了，所以你靠的这么近，是想和我接吻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咬了他一口，咬在他下巴上。感官上就像吃了一嘴的胡渣，为了形象我没有下意识地呸上几口。我留下了一个很整齐的牙印，整齐到令我感慨自己的牙口真好。
我说你倒是想得美。
弗朗西斯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话也说不出来地笑到躺倒在沙发上。
我们开始聊伦敦的天气，聊某个难以应对的助教，聊校园内部种植的苹果树。
聊天的时候非常自然的，弗朗西斯说你知道小亚瑟一直在看我们这边吗？我说那又怎么样？你是怕他吃醋吗？弗朗西斯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会吃醋，而且，他会吃我们两个人的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他总是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亚瑟如果要爱上你，那也不是一个怪事。”
我吐槽到你不觉得这样很恋爱脑吗，自从来了伦敦之后，我们的话题就永远绕不开感情。事实上，我也常常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我注意到亚瑟对面的拉丁裔已经离开，他拒绝了旁人送过来的第三杯酒。在酒吧孤身一人的漂亮男性总是会陷入这样的处境。
弗朗西斯此时向亚瑟挥手示意，亚瑟慢腾腾地端着酒走了过来：“有事？”
弗朗西斯说：“斯科特说他想请你喝酒作为赔罪。”
嗯？
没等我回答，亚瑟便坐了下来：“并不是我想来酒吧，家里停电了。既然斯科特要请我喝酒，那我也不是不能留下来。”
…… Okay, fine.
亚瑟坐在我俩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似乎是因为无聊而刷起了手机。我看着他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愿意提前开口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或许他们俩都打算破镜重圆？那我待在这里的话不是显得有点不识情趣？可同时我又意识到如果我留下来，或许能看到很有趣的场面，基于这种情绪的存在，我便选择了不识情趣地在那儿端坐，期待着能听到些能写进狗血肥皂剧的东西。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亚瑟的第一句话是同我说的。他的语气干瘪，有一种刻意维持情绪的感觉：“你和他先前就认识？”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
“你吃醋了？小亚瑟？”几乎是同时的我脑内想到的弗朗西斯的会接上的回应和弗朗西斯的声音奇迹般地重合。继而近乎自动应答式的，亚瑟踩着弗朗西斯的话音尾巴说：“当然，我吃的是斯科特的醋。”
何必拿我做挡箭牌。我有点不爽地放下酒杯：“ Yep,so？”
亚瑟似乎意识到了这句话中所潜藏的亲疏关系，他沉默半晌，却也没找到更为妥帖的说辞。
我其实知道我这不爽来的莫名，毕竟就对他的熟悉程度来说，我确实是不如弗朗西斯。只不过柯克兰这个姓氏为我们套了一层血缘的关系罢了。这样介意亲疏显然是有些不自量力的，还显得格外愚蠢。
弗朗西斯和亚瑟很快开始夹枪带棒地互嘲他们分手后对方的惨状，我却失去了观战的兴致，决定把这杯眼前的威士忌喝完就离开。
直到亚瑟突然喊了我一句：“哥，可以请你帮我点杯酒吗？”这句话出现的很“顺便”，透露出亚瑟刻意而为的自然。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哥，显而易见，他是借这个字向我弥补之前的纰漏。弗朗西斯也注意到了但却意外的善解人意没有点明。
我愣了一下，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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