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沉沉地压在妖界之上。扭曲的古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枯枝如利爪般指向漆黑的天空。腐叶在林韵婷与华南奕的脚下发出黏腻的声响,像是某种活物在缓慢蠕动。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刺鼻与血腥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口腐蚀性的雾气。
林韵婷赤足走在前面,脚踝上缠绕着细细的银链,随着步伐发出轻微的脆响。她的指尖划过粗糙的树皮,暗红色的指甲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像淬了毒的刀刃。"再往前就是偏殿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吞没,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响,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黑暗中附和着她的话语。
突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掠过,林韵婷的黑发猛地扬起,发丝如活物般缠上华南奕的手腕,冰凉而黏腻,激得他浑身一颤。远处传来妖兽低沉的呜咽,像是无数喉咙在黑暗中摩擦,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华南奕下意识握紧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你先去通报,我自己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林韵婷的身影微微一顿,随即缓缓转身。绣着金线的裙裾在夜风中翻飞,如同一朵绽放的暗色蔷薇。她的眼角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像是淬了毒的琥珀。"这偏殿的结界......"她指尖凝聚出一团幽蓝的鬼火,火光映照出她半边脸庞,轮廓分明却透着一丝不似活人的苍白,"最近不太安稳呢。"
妖界偏殿矗立于一片幽森山谷之中,殿身由墨色巨石堆砌而成,石缝间不时渗出幽绿的妖火,将整座偏殿映照得忽明忽暗。殿门半掩,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踏入偏殿,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唯有几盏妖火灯摇曳闪烁,灯光在墙壁上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犹如张牙舞爪的妖怪。
抬头望去,殿顶由巨大的妖骨搭建而成,骨头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符文闪烁着幽光,似乎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殿内的墙壁上挂满了奇异的兽皮和妖骨,有的兽皮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让人不寒而栗。
殿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石桌,石桌上刻满了复杂的纹路,纹路中流淌着幽绿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石桌周围摆放着几把石凳,石凳表面粗糙不平,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打磨。
在殿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老的书籍和卷轴,书籍的封面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散发着幽光。书架旁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妖晶,妖晶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
殿的后方有一个巨大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妖怪头像,头像的眼睛闪烁着幽光,仿佛在注视着每一个进入偏殿的人。石门紧闭,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警告着人们不要轻易靠近。
踏入偏殿范围的瞬间,温度骤降,仿佛一步跨入了寒冬。华南奕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地面开始渗出黑色的黏液,发出"咕啾咕啾"的声响,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缓慢蠕动。林韵婷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鼓面上,回音在四周徘徊不去。
偏殿的大门近在咫尺,门缝里渗出浓稠的雾气,隐约可见里面摇曳的妖火,将整个入口映照得忽明忽暗。林韵婷突然伸手按住华南奕的肩膀,她的手掌冷得像冰,却又带着诡异的脉动,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淌。"记住......殿里的东西......你任意使用!"
林韵婷的脚步在转角处猛然刹住。
高窗窄缝泄下的月光像一柄薄刀,将她斜切成明暗两半。右脸浸在阴影里,左颊却浮着一层冷白的光——这让她眯起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她缓缓抬手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袖口滑落时露出一截青白的手腕,上面盘踞着几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疤。
黑色裙裾擦过墙角,带起一阵微弱的尘埃。她转身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阻力。右肩先动,左肩随后跟上,脖颈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扭转,后颈的碎发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当她完全转过来时,裙摆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在地板上拖出沙沙的声响。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确实空洞,瞳孔在月光下收缩成小小的黑点,周围是一圈涣散的灰白。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走廊尽头的黑暗,落在某个不存在的东西上。
一只飞蛾突然撞在窗玻璃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她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上那个月牙形的疤痕变得更加明显——那是她小时候被碎玻璃划伤留下的痕迹。
月光移了一寸,她脸上的阴影随之变幻。右眼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左眼的眼白在暗处泛着微弱的珠光。她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很快又恢复平静。
走廊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声,像是门轴转动的声响。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紧,手指深深陷进裙摆的布料里。呼吸变得很轻,几乎听不见,只有胸口的起伏暴露了她的紧张。
"主人,"华若灵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指节发白,"有些事......我必须去处理。"
华南奕注意到华若灵脚下有一小滩暗色水渍,正顺着石板的缝隙缓缓蔓延。而她的裙摆边缘,不知何时沾染了几缕银白的丝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刚刚的时候,林韵婷的指甲突然刺破指尖,她似乎站在远处,似乎是毫无意识地胡乱的说道,“正好,我也有点事,我先走了。”
华南奕看到林韵婷的一滴血珠悬在指尖,却诡异地没有落下——而是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飘向走廊深处。那里的阴影突然扭曲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贪婪地吮吸了这滴血。
她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转身时裙裾翻飞如蝶。
林韵婷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被黑暗吞噬。
华南奕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空气突然变得粘稠的触感。
一缕黑纱不知何时飘落在他的肩头,轻轻蠕动,像一条冰冷的小蛇。
远处传来水滴声——
滴答。
滴答。
每一声都仿佛敲在神经上。
华若灵忽然轻笑出声:"她倒是跑得快。"
那影子没有头,纤细的脖颈处却飘着三缕不同颜色的丝线:血色、银白、还有漆黑如墨的那缕正缓缓缠绕上林韵婷离去的方向......
林韵婷刚刚说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话未说完,她突然松开手后退,她的裙摆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迹,很快被黏液吞噬,消失无踪。
她是跑开的。
华南奕独自站在门前,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冲破胸腔。门环上的兽首突然转动眼珠,暗红的舌信舔过金属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像是某种野兽在无声地咆哮。
华南奕的右脚悬在半空,靴尖离潮湿的石板只有一寸距离。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尖锐的违和感像针尖般刺进他的神经。走廊尽头的妖火灯突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明灭间,他分明看见墙角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黑纱拂过,又像是血色残影。
他的眉头死死拧起,眉心挤出深深的沟壑。嘴角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下颌线条绷紧得几乎能听见咬肌摩擦的声响。
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却翻涌着混乱——
"刚才的声音......是错觉?"
"不,那语气太清晰了......"
"妖界的三姐妹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什么我没有听过......"
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却压不住脑海里炸开的困惑:
——为什么那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
——为什么走廊里的温度突然降得这么快?
——为什么他的影子在妖火下......似乎比平时淡了一分?
他的呼吸变得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在妖火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像细碎的银屑。
华南奕左手缓缓握成拳,指节发白,袖口下隐约可见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利爪抓过的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渗出血珠。
走廊深处的阴影突然扭曲了一下。
妖火灯"啪嗒"一声爆开一朵蓝焰,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在明灭的光影间,他仿佛看见墙角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向他爬来—— 那东西没有形状,却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有道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贴着他的耳膜低语——"......听说......三个大祭司,反目了......"
"闭嘴!你找死吗?"
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中,一盏妖火灯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华南奕看见走廊拐角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黑纱拂过地面,又像是血色残影掠过墙角。
(偏殿内)
华若灵的指尖突然收紧,她手里的果子,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妖界灯光的幽蓝光芒在她指缝间流淌,将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主人现在问这个......"她忽然轻笑一声,腕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不怕惹祸上身?"
华南奕盯着她颤抖的袖口——那里隐约透出一片树叶,像干涸的蝴蝶翅膀。
"三姐妹现在何处?"
华若灵猛地合拢手掌。
"这…,"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低沉清晰,"你不应该知道......"她忽然倾身向前,华南奕闻到空气中传来的铁锈味,"知道太多。死的快。"
这回不是幻觉。
沉重、缓慢,却带着诡异的节奏——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拖着身体,一寸寸爬过石阶。妖火灯开始疯狂摇晃,在墙上投下无数扭曲的影子。其中一道影子格外清晰:细长的脖颈,断裂的蝴蝶翅膀,还有......正在滴落的血珠。
“也罢,告诉你也没什么”,华若灵斜倚在雕花木窗边,指间把玩着一枚银质小刀,月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林殊安啊..."
华若灵突然轻笑一声,手指划过窗棂,"那丫头总爱穿鸦青色的罗裙,腰间系着条褪色的红绳。站着的时候总微微低着头,像是在看谁的脸色似的——可你要是仔细瞧,就会发现她的眼神比刀子还利。
那天她扯开衣襟时,我看见她心口纹着一具鎏金小棺材,棺盖半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孩骸骨。纹身边缘渗出新鲜血珠,像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刺青。她锁骨下方有道新月形的疤,像月牙儿嵌在雪地里...”
华若灵突然压低声音:“最吓人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刚好能露出那颗虎牙,跟小娃娃似的纯真,可偏生配着那身猩红的嫁衣,哼着摇篮曲时,白绫末端'临终安'三个小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仿佛死神的呢喃...还有她那鸦青色唇膏的嘴角,撕裂时参差不齐的牙齿,撒上石灰后冒出的刺鼻白烟,无一不昭示着她的疯狂。"
华若灵用刀尖挑起一粒烛花,火星噼啪炸响。
"林婉娩..."
华若灵突然把刀尖抵在自己手腕上比划,"这女人走路像只猫,脚底连声音都没有。她总爱把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像月牙儿缺了一角。
华若灵冷笑着说,“她不杀人的的时候可温柔了,手指又软又暖,可你猜怎么着?她杀人的时候也是用这双手,轻轻巧巧地就能把人的喉管掐断...她抓起坟土往脸上抹时,指缝间露出那道新月形疤痕,锁骨上用胎盘血画的产道简图若隐若现。
据说,她身上总带着股甜腻的味道,像是熟透的果子混着血腥气,就像她用手术刀划开手腕时,那泛着粉红泡沫的血,竟让她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她抓起经常把血液往脸上抹,指缝间露出道新月形疤痕——那是她接生第一千个婴儿时被脐带勒出的痕迹。土块簌簌落下,露出锁骨上用胎盘血画的产道简图。她突然用刀字划开手腕,血珠滴在陶碗里竟泛着粉红泡沫。”
'看...血都是粉红色的...像羊水...'林婉娩捧着碗狂笑,碗底沉淀着细碎的胎发。"
华若灵猛地直起身子,银刀"叮"地钉在桌面上。
"至于林书眠..."
华若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这丫头最是古怪。总爱穿素白的衫子,袖口却绣着暗红色的花纹——凑近了看才发现是首首绝命诗。
华若灵突然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她写字的时候特别好看,手腕细得像要折断似的,可写出来的字却跟刀刻的一样狠...她抓起枯叶扔进青铜火盆时,腾起的腥绿烟尘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毛笔字;掰断自己两根手指,断面渗出的血珠在桌面汇成'死'字;从怀里抽出浸血的《灵修诗经》,翻开某页时掉出半截舌头——正是上一个死者的。”
华若灵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她身上总带着股墨香,可仔细闻又能嗅到股腐烂的味道,就像...就像陈年的宣纸泡在血水里...特别是她抚摸书页上血渍时,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她抓起把枯叶往青铜火盆里扔,腾起腥绿的烟。烟尘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毛笔字——全是她杀死的读书人临终前写的绝笔。”
能够想象到,她抚摸着书页上的血渍:'我就爱杀...会写字的姑娘...'"
华若灵突然拔出银刀,在指尖划出一道血痕。
"她们三个站在一起的时候..."(任由血珠滴落在地板上)"林殊安像朵带毒的芍药,心口的棺材纹身渗着血珠;林婉娩像条盘着的毒蛇,新月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书眠...(突然轻笑)她呀,就像本被血浸透的诗集,袖口的血字在烛光下忽明忽暗...这三个人,皆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们的所作所为,如同黑暗中的毒瘤,侵蚀着这个世界。而,她们三个人的故事确实恐怖,但是,第四个故事,或许就生长在我们身上!"
华若灵原本癫狂的神态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地拽回了理智的岸边。她那因癫狂而瞪大的双眼,此刻缓缓眯起,眼中的疯狂与混乱。被一层冷静的光芒所取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平静湖面上泛起的细小涟漪。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优雅弧度,刚刚还肆意张扬的表情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端庄得体的仪态。随后,她微微欠身,动作轻盈而流畅,宛如一只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每一个姿态都恰到好处。
她的脸庞,肌肤在妖界那幽微的光线中,泛着一种奇异的光泽,细腻如羊脂玉,却又不失坚韧。挺直的鼻梁下,那两片嘴唇此时紧紧抿着,颜色略显苍白,却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冷艳。她的眉毛修长而整齐,微微挑起的角度恰到好处,既展现出一种优雅的气质,又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再看她的身体,修长的脖颈微微弯曲,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就像是一只高贵的天鹅。身上的服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衣袂飞扬间,露出她纤细的手腕和白皙的脖颈。她的双手此刻正交叠放在身前,手指修长而纤细,手里拿着一个青色的果子,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她的目光平视前方,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癫狂与混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与神秘,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为她这一系列的转变而变得更加安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她那优雅的姿态,和神秘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