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夜不是黑的,是青灰色的,像一块被浸过水的旧绸缎,沉甸甸地压在枯草丛上。雾气在低处流动,黏稠得像血,又冷得像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魔物的呜咽,声音被雾气滤过,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叹息。
华南奕站在一块黑礁石后,身形笔挺却透着一丝僵硬,像是一尊被岁月侵蚀的石像。他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大半的眼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里的发丝,那缕漆黑的发丝贴着他的皮肤,带着思若的温度,却已经被他捂得微微发烫。他低头看着它,眼神晦暗不明,薄唇紧抿,嘴角的线条微微向下,像是看着一件极其珍贵又极其危险的东西。
雾气漫过他的靴尖,像是要把他一点点吞没,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一般,纹丝未动。
她躺在一片魔草丛里,背靠着一块被魔火熏黑的礁石。月光从雾气稀薄处漏下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她的轮廓更加清晰而脆弱。她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她不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梦到了什么痛楚的事,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嘴唇毫无血色,几乎接近透明,像是一碰就会碎。
她的身旁,楚忆清正半蹲着,身姿轻盈而优雅。她微微俯身,一头青丝垂落在思若身旁,发梢还沾染着些许雾气。她手里捧着一株魔域特有的药草,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摘去枯叶,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易碎的梦。她低声说着什么,声音被雾气稀释,但华南奕能看到她眉眼间的温柔,如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思若身上,眼神专注而怜惜,指尖沾着药汁,却刻意避开了思若的伤口,像是怕弄疼她。
华南奕站在雾气里,身形如同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思若和楚忆清,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胸口疼,不是诅咒的疼,是另一种更钝、更沉的疼,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小锤子,在他心脏上一下一下地敲。这个念头像一把刀,毫无预兆地捅进他的心里。
他想起自己怀里的发丝,那几根她掉下来、她却不知道的头发。他一直贴身收着,像收着一件极其珍贵的信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得更用力了些,指腹传来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思若的气息。
他想起那块手帕,边角绣得歪歪扭扭,却洗得干干净净,一直在他的心口处的魂魄上,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诉说着思若的温柔。他想起那把本命剑,剑柄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剑鞘上刻着她的名字——思若,那是她亲手刻下的痕迹。
可现在,她身边有楚忆清。
楚忆清的手指拂过她的额发,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梦。她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在思若的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眼神里满是心疼与关切,如同守护珍宝的精灵。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细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治愈的力量。华南奕看着这一切,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脸上的肌肉紧绷,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和失落。
这个认知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思若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情感联系,那些信物是他和思若之间独有的记忆。
她有很多人在乎。这个念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他一直将自己视为思若生命中重要的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在她心中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而楚忆清的照顾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多余的存在,这种自我认知的冲击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失落感。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无助。他什么都不是。
她有楚忆清,有魔域的侍从,有那些会在她受伤时围在她身边的人。
而他呢?他只是华南家的一个剑修,背负着家族的诅咒,带着妹妹的性命,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敢轻易表露。他的肩膀微微下沉,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尽管失落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思若平静的睡颜上时,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松了一下。
她没事,她的呼吸平稳,脸色虽然苍白,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近乎透明。她的伤口被包扎好了,药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带着治愈的味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想笑,却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复杂。
华南奕缓缓后退了一步,靴子踩进魔草丛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雾气漫过他的脚踝,像是想要拉住他,但他没有回头。
他的手指攥紧了衣襟里的发丝,指节泛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缕发丝捏碎。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情绪外露。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还有华南瑞要照顾,还有使命要背负,还有那些他不能逃避的责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决绝。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留在这里。
他的眼神晦暗,像是藏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雾气,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他转过身,走进了更深的雾气里。
他的背影在雾气中渐渐模糊,最终被吞噬。他的步伐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带着一种决然的坚定。
而魔域的夜,依旧寂静。
思若在半梦半醒间,眉头始终微微蹙着,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忧虑缠绕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意识在混沌与清醒之间徘徊。
“这次他又准备干嘛。”思若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脑海中浮现出华南奕的身影。她记得他每次出现时,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还有看向自己时复杂的眼神。
有时候他带着剑,眼神坚定而锐利,像是要去赴一场生死之战;有时候他又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那把本命剑,剑鞘上的名字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她不明白他每次出现到底带着怎样的目的,是来救自己,还是仅仅为了远远地看一眼。她试图回忆起他每次出现时说的话,可那些话语却如同碎片一般,在她的记忆中飘忽不定。她只记得他看向自己时,眼神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丝她不敢去深究的东西。
“又走了。”思若的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一丝苦涩涌上心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华南奕的突然出现和悄然离去。每一次,当她刚刚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安心,他就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短暂地照亮她的世界后,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她能感觉到,他站在不远处的目光,那目光像是温柔的枷锁,将她紧紧地锁住,却又无法真正靠近她。她想伸手抓住他,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走,可每次当她想要睁开眼睛时,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雾气,和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她的心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那种失落感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她涌来。
“还是在远处看着。”思若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那个在远处的身影。她能感觉到华南奕就在不远处,他的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却又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让她无法真正感受到他的温度。
她想起他每次站在远处时,那挺拔的身姿,像是一棵孤独的松树,在寒风中坚守着自己的位置。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守护,却又带着一丝无奈和克制。她知道他可能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希望他能走到自己身边,哪怕只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他不会离开。
思若的眼角微微泛红,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滴落在魔草丛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她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失落和期待,她不知道华南奕到底在想什么。
华南奕站在魔域的上空,指尖掐诀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有人照顾,不需要我。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悄无声息地扎进他的心脏,不痛,却麻,麻得他几乎握不住剑柄。
他死死盯着那根针,指节泛白,青筋微凸,却不是因为灵力运转,而是因为那根针在皮下缓缓搅动。皮肤被顶起细小的弧度,针尖每推进一寸,都像钝刀刮着骨膜,疼得精确而克制。
他没吭声。疼得厉害时,牙关会轻轻咬合,但连这细微的颤抖都被他咽了回去。疼痛像一根生锈的钉子,缓慢地旋进血肉里,不急,但绝不留情。他盯着那根针,仿佛盯着一个正在肢解他的敌人,又仿佛盯着某种无可逃避的命运。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下来,他没有去擦。指腹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可那点疼痛比起皮下翻搅的钝痛,简直算得上温柔。他想,原来人可以疼到麻木,疼到连呼吸都变成一种计算——吸得太重会颤抖,呼得太急会泄了力气。
针尖突然碰到心脏一处,他肌肉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可最终还是没松弦。疼痛像烧红的铁丝,在神经上慢慢来回,他闭上眼,却看见一片空白,连幻觉都不肯给他。
等针终于抽出来时,他嘴角动了动,却没笑。皮肤上留了个不起眼的小孔,很快渗出一滴血,像一滴迟来的、无声的抗议。
他分明知道思若从不真正需要谁照顾——她总说“我没事”,可每次“没事”之后,都是在深夜独自舔舐伤口;她总说“你忙你的”,可每当魔域结界波动,她第一个挡在他前面的人从来不是那些魔修,而是他。
可现在,她身边有月墨,有楚忆清,甚至……有他不信任的那些人。
“月墨会守着她。”
“楚忆清陪着她多年,不会让她受伤。”
“思鸿远也会保护她的…。”
每一句自我安慰都像一块冰,贴在他烧得滚烫的担忧上,凉得他胸口发闷。
可现在,他不在。
华南奕的指尖在袖中微微一顿。
那枚玉佩,此刻正贴着他的腕骨,隔着三层衣料,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起初只是微温,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石头,懒洋洋地挨着皮肤。可下一瞬,那温度骤然升高,像是有人突然将玉佩贴在了火炭上。
他袖中的绸缎无声地皱了一下,像是被那股突如其来的热度顶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玉佩的轮廓透过层层布料隐约浮现,原本温润的轮廓边缘,此刻竟泛着一圈极淡的红晕,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焐热了。
那热度并不灼人,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渗透性,像是一缕极细的、烧红的丝线,从玉佩表面钻进他的皮肤,沿着血脉缓缓爬向心口。华南奕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指腹蹭过袖中玉佩的位置,触到的温度让他呼吸微滞——那热度正顺着相触的皮肤,一点点烙进他的骨血里。
当他下意识将玉佩往掌心按了按时,指尖碰到玉佩背面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痕。那痕迹极浅,像是被什么利器轻轻划过,又像是……一滴干涸的血。此刻,那道痕正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随着温度升高,竟像是重新渗出了血珠,在玉佩表面凝成一颗极小的、颤巍巍的红点。
那热度像是一声极轻的叹息,贴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耳朵里。
可现在,它烫得像是要把什么话烧给他听。
在雷云翻涌的背景下,那枚藏在袖中的玉佩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不可见的光晕,像是有人隔着千里,轻轻吹了一口气。
它烫得不像一块火碳,倒像是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
那声叹息太轻,轻得像是思若站在他背后,用气音说了一句“我没事”。
“她不需要我。”
“她有人照顾。”
“……可如果‘他们’照顾得不够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魔气侵蚀灵脉,再难遏制。
他站在雷云前,看着远方魔域的方向,那里魔火点点,像她曾经为他点的灯。
华南奕的眸光沉如寒铁,那种黑,是剑刃淬过千次寒潭后的冷光,是血锈浸透骨髓后的钝色,是连雷云都不敢轻易劈开的沉寂。他的眼睫低垂,像两把收拢的剑鞘,将所有情绪死死扣在瞳孔深处。
可就在那片寒铁般的沉寂里,有一丝颤动。
极轻,极细,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下,有一粒看不见的沙正缓缓下沉。他的下眼睑轻微一跳,几乎不可察觉,却让那片寒铁裂开了一道缝隙——不是裂缝,而是某种潮湿的东西正从那后面渗出来。
雷光映进他的眼底,那片漆黑里,瞳孔的边缘微微一缩,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不是痛,而是一种更锋利的触感——像是记忆的碎片,或者是某个未说出口的词,在他眼底划了一道。
他的眉骨依旧压得极低,下颌线绷成一把出鞘的刀,可就在那刀背上,有一层极薄的汗正缓缓爬上来。不是热的,而是冷的,像是从那片寒铁的缝隙里渗出来的,带着某种压抑的颤栗。
那一丝颤动没有扩散,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它只是短暂地出现,又迅速被他自己按回去,重新沉进那片寒铁般的沉寂里。可就在那一瞬间,雷云似乎也跟着颤了一下,远处魔域的魔火晃了晃,像是被那道未出口的担忧刺痛了眼睛。
他看起来冷静得像一把剑,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把剑的柄上,正缠着一缕快要烧起来的发丝。
他的的眼神沉得像寒铁,可那寒铁的裂缝里,正渗出一滴血。
她不需要我,可我需要她好好的。
她有人照顾,可谁知道,那些照顾够不够挡住她命里的劫?
湛渊在他身边震颤,像是在回应他未曾说出口的关于失去的恐惧。
华南奕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半点犹豫。
他唇线紧绷如拉满的弓弦,下颌线条在雷光中显得愈发冷硬。指尖掐诀的速度越来越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道青筋在手腕处微微凸起。
一道紫电劈落,映亮他半边脸庞——眉骨投下的阴影锋利如刀,斜斜掠过紧绷的眼睑,像是被天罚淬炼过的刃口。那阴影随着他掐诀的动作微微颤动,如同出鞘剑锋上跃动的寒芒。
雷光在他瞳孔里炸开细碎的金芒,那里面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暴烈的决绝。每一道咒文从他唇间溢出,都像是用牙齿咬碎的誓言。当最后一道雷光劈在他眉心阴影之上时,整张脸仿佛化作了一柄即将斩断因果的剑,连呼吸都带着金属般的冷冽。
因为有些话,她永远不会说出口;有些害怕,她也永远不会承认。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她来得及说之前,先一步赶到保护她。
魔域的罡风如千万把小刀刮过,将华南奕的玄色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衣摆与袖口猎猎翻飞,绣着云雷纹的衣角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边缘处竟被魔气腐蚀出几道细微的焦痕。他一步踏出魔域结界,脚下虚空泛起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涟漪,仿佛连时空都在为他让路,又像是畏惧他身上携带的滔天杀意。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却带着掩不住的急切与疲惫。瞳孔深处仍残留着魔域的暗芒,那暗芒如墨汁般在眼底晕染,使得他的瞳仁看起来比平日更加幽深。眼底血丝如蛛网般蔓延,从眼角一直延伸至瞳孔边缘,那是连日来高强度战斗与灵力过度消耗留下的痕迹。他下颌线绷得极紧,咬肌微微隆起,像是咬碎了千钧重担,又像是强行压下了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下颚线条冷硬得如同刀削,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
他左手握着湛渊剑,剑柄上缠着的发丝被魔域煞气染得微卷,那是思若的发丝,柔顺地贴在他的掌心——这是他唯一带出来的、属于她的东西。发丝随着他握剑的动作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似有若无的触感让他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剑鞘上的暗纹在魔气侵蚀下泛着幽光,剑鞘表面还残留着魔域黑雾凝结成的黑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右手则虚护在胸前,掌心微微发烫,那里藏着思若的本命玉佩,此刻正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颤动,玉佩表面的纹路因灵力波动而泛着微光,似在催促他更快些。
他的脚步极快,却又不失沉稳,每一步都踏碎虚空中的魔气,靴底与魔气摩擦,溅起细碎的黑色光点,在身后留下一连串淡淡的灵力痕迹,那些痕迹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他靴面上的云雷纹在魔气的侵蚀下,颜色变得更深,仿佛被墨汁浸染。
他猛地回头,眸光如电,扫过身后翻涌的魔云,魔云中隐约可见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窥伺,那些眼睛如同鬼火般闪烁,散发着贪婪与嗜血的光芒。他眼底寒意骤增,周身灵力涌动,形成一层淡淡的灵力屏障,将那些魔气隔绝在外。仍有无数魔修蠢蠢欲动,魔域深处传来低沉的咆哮声,仿佛有洪荒巨兽即将破土而出。
可他不能再停留。
他的背影决绝,玄色衣袍在魔域边缘的罡风中翻飞,衣摆下端绣着的银线平安符纹样被魔气浸得发暗,却仍清晰可见。平安符原本洁白的银线,如今染了魔域的浊气,却仍被他小心护在衣摆内侧,生怕磨损半分。平安符的边缘因魔气的侵蚀而微微卷曲,却依然顽强地附着在衣袍上。
他猛地一提灵力,湛渊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嗡鸣,剑鸣声如龙吟般响彻魔域,震得周围的魔气都为之震颤。剑光如虹,撕裂魔域最后的黑暗,那剑光所过之处,魔气纷纷避让,如同冰雪遇到骄阳般消融。
华南奕的脚跟刚离开魔域边缘的碎石滩,鞋底碾碎一颗魔族留下的紫黑晶石,发出极轻的"咔"响。他刻意放慢脚步让靴底沾满泥浆,却藏不住后颈还在突突跳动的血脉——那里还残留着思若刚刚触摸他,灼烧皮肤的余温。
魔气在指缝间缠绕不去,像一群嘲弄的毒蛇。他忽然觉得可笑,方才在魔域与自己较劲的那股狠劲,此刻竟像被魔火淬过的薄刃,看着锋利,实则脆得不堪一折。
怀里的玉佩突然又烫了一分,烫得他喉结滚动,把那句“你没事吧”咽回了肺腑里。
远处传来魔兵巡逻的铁甲碰撞声,他本能地贴向岩壁,这个动作让他袖中藏着的湛渊硌得肋骨生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在用思若的剑,替自己开路。
他的脚步骤然顿住。魔域上空的瘴气正在翻涌,像一锅煮沸的血汤。他望着那片猩红,想起思若被魔气侵蚀时蜷缩的样子,胸口发紧。可随即又想起她被楚忆清救走时,或许正被温柔地擦拭着额角的血迹,有人替她疗伤,有人陪着她..
华南奕怀里的玉佩,骤然滚烫到几乎灼伤皮肉。这疼痛比任何魔气都锋利,瞬间剖开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念头。华南奕猛地转身,靴底溅起的泥浆在月光下划出决绝的弧线——原来所谓"她有人照顾",不过是懦夫给自己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