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清凉。看见你啊,我心都凉了。”王二面色不佳,此番也直截了当,不再客套。
白愁飞心下了然,低头坐了回去:“看来画一幅没卖出去是吧。”并非问句,不过是——再行确认下而已。
许是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些,王二调整了下语气,出言安慰道:“这年头生意难做,你那些画还挂在我那儿,再等等吧.”
白愁飞望着画架的方向,自嘲一笑。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应王二刚刚的话:“……等吧。我这不一直在等吗?”
不经意间,目光落在眼前放置的画笔之上。木质笔杆的成色早已显旧,笔毛已然绽开,今日的画怕是如何勉强也绘不出多好的成效了。
王二顺着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好马配好鞍,作画之人最忌讳的就是烂笔头。换一只吧。”
白愁飞凝眉,拿起画笔打量许久,又默默地放回了原处,陷入深思。
若一切正常也便罢了,偏偏桩桩的祸事集中于这几日层出不穷。
先是有人莫名指认王小石开的药令自家人腹泻几日,执意向药铺索要赔偿金。自小通晓药理的他如何会犯这样的低等错误?可最怪异的就是这事儿最后竟能引来刑部的参与,刑部态度始终决然,他们一插手,便是丁点儿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了。
而那户人家似乎又并不打算将事闹大,从始至终坚持私了,最后又在刑部的劝解、准确来讲是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以赔偿了十五两银子解决。
用药出了事坚持私了、刑部插手却不希望将事挑大。对此,王小石心中早已有大致猜测,一向义气当头的他难免觉着是自己连累了掌柜的药铺。也是因此决定垫付大半数的银钱。
工钱还没捞着,倒先让药铺赔了如此大的数额。
心中再怎么愤懑不平,以他们如今在京城混的情况来看,暂时是没有机会翻身了。白愁飞万分无奈,可归根结底不能全怪王小石,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而后又是一起富家子弟大闹民巷的戏码,说是个在这儿占了多年的小霸王,所谓“今日爱马心情不佳”,便将白愁飞所处巷子里的百姓伤了不少。
一时竟也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心,他那明明摆在最不明显的角落的画摊儿,也一样没有幸免。
腰间两把早已蓄势待发的双刺,却又只得随着他心里那股火气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这一刀若下去了,心下痛快,但也足以葬送未来。刑部和六分半堂可巴不得让他们故地重游一回,还免去了出手刁难的力气,正好遂了他们的意。
天子脚下还能出这等祸事,刑部与六分半堂不管,细雨楼也理应担一份责。那他今日未出鞘的双刺,待到日后——双倍奉还。
不过未来还远着,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却是画摊儿要置换新的了。
王小石一事将那十两的存银耗了个精光,再用,就得花费他们两个原本便为数不多的积蓄了。
偏偏求生计的饭碗,最不应该舍不得。这钱,就必须得动。
光这两件就害他们折腾了不少精力,何况这期间自然还少不了的那些无须挂心的小麻烦呢?
怕就怕,画笔一事得再将就一阵了。
…………………………
“哎,收摊儿了?”两人照常在桥头会合,见到熟悉的白衣,王小石伸出胳膊,熟络地揽上了身旁人的肩头。
“是啊。”
“今儿怎么样?”
白愁飞的目光不由飘向远方,倍感无奈:“一幅画都没卖出去,笔毛都快秃了。”
王小石淡然一笑,似是安慰,亦算是许诺:“明天发工钱,我给你买支新的去。”
身旁的少年倒是并没有被各种祸事影响了情绪,仍是一如既往的乐观。一抹浅笑映入眸中,也使得白愁飞心底流过丝丝暖意。心中的阴郁已有所缓解,亦是不愿拂了对方的好意,白愁飞的唇角终于扬起了些许弧度:“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安慰的话语已起效,王小石收回手臂,拍了拍白愁飞的肩:“走吧,回家吃饭。”
“药材铺走水了!”
话音刚落,附近行人惊恐的声音传入耳畔,不由引得两人身体一震。
回身之时,映入眼帘的则是早已陷入滔天火海的药材铺,杂役和好心行人匆匆打水灭火的慌乱身影,以及——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药铺掌柜。
彼此交换过眼神,两人一同望着药材铺附近的方向,拧了拧眉头,眼底添了几分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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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堂口?”
“是,阿媞查到,金风细雨楼外围百米,埋伏着第十堂口的人。每日约戌时一刻起,十堂主也会来视察,监督细雨楼情况。”
“连带前两日给白公子他们惹麻烦的人,也都是第十堂口提前打点好的。想来也是十堂主的主意。”
亦安宁眸色一暗,眼底的一抹寒光转瞬即逝。为此难免有些头疼,示意阿媞入座后低头揉了揉眉心,久久无话。
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自从雷损托阿媞的口信做出初次警告以后,便意味着她之后不能再想办法帮衬着他了。
她甚至不是没有想过,要是自己只是旁观顺其自然的话,情况会不会多多少少没有现在这样刻薄?
不过她心里也一样清楚,当然不会。她的绵薄之力最多只能提前堂里动手的进程而已,又或者,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对一切压根就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现在……日子紧张得很的吧?”
“原本另一位公子那边已经要发工钱了,可药材铺子突然被烧,他应是知晓其中缘由。依那王公子的意思,莫说是开工钱,为了不连累人家,日后应当连帮工都不会在那儿做了。这本就不好过的日子,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偷偷打量两眼对面心情不佳正低垂双眸的堂主,阿媞顿了顿,思索一番,似是无意提起,再度接道:“听闻白公子,如今也连支像样的画笔也换不得了。虽说阿媞对画作也只是一知半解,可还是不由得觉着,若是这么好的笔力白白蒙了尘,实在是可惜。”
一个默默码字的作者四十三和四十四章约结尾部分处添加了小段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