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两买下这幅画,对于其他人而言必定是不值当的。抛开作画之人笔法新奇不谈,但凭籍籍无名这一点,便难遇伯乐。出头之难,遑论重金卖画。
可南青萝不同。她不看作画之人画功如何,不关心作画之时是何心境,更不在意此人究竟身无长物亦或怀才不遇,她只在乎那画中的山水,那是她最美好的回忆。
故,一回到住处,南青萝便将画卷展开,小心翼翼地挂在了墙壁上。
她似是如何也看不够,就这样站在画前盯了许久。良久,她才缓缓回神,嘴角勾起一抹笑。
南青萝记得阿娘说过,想回月莱山看看。阿萝无能,不能亲自带着阿娘回去。但我今日偶然发现了这幅画。阿娘,你瞧,这画里的山是不是像极了月莱山?还有那水,连走向都像极了。
空荡的房屋里仅她一人的声音响起,轻轻柔柔的,仿佛在给熟睡的孩童讲故事,再大上一分,便会将其吵醒。
似是觉着站得累了,话音落下没多久,她便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
南青萝对了,我今天还特意买了一壶酒。据说这酒是全京城最甜、最好喝的酒。
南青萝本来是想买江米酒的,可是我找遍了京城也没有找到。阿娘尚且喝着,万莫嫌弃,日后我再去他处寻寻,定会如阿娘心愿。
言罢,她将一旁的酒瓶拿起,利索打开瓶塞后便将半瓶酒倾倒在了面前。
世间似有灵,清风穿堂时带来阵阵花香,那是阿娘在世时最爱给衣上染的香味,此外,墙壁上的画卷被吹起一角复落下,地上积在一处的酒水亦被微微带动,幕幕相连,恰似故人归。
南青萝一时眼眶酸涩,却硬是强忍着泪不肯落下。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这一道理她在阿娘离世当天便已知晓。
仅剩的半壶酒被她一口饮尽,甘甜的滋味充满她的口腔。可她嘴角的笑容却苦涩不已,连带声音都低沉了好几分。
南青萝阿娘,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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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飞在此处摆摊已不知多少时日,所说从未有人光顾倒也太过绝对,只是前来赏画之人大多图一乐呵,尚未开口便被妻子孩子拉着离开了。
如此一来,以八毛钱的价格将画卖给城南的王二,事后再同他四六分成,倒不失为一种更好的选择。
只是那王二此前来找过他一次,光瞧他那摇头叹气的神情,不必多说白愁飞也能猜出结果,定然同他这几日的小摊一般,清凉至极。
故天色将晚时,王二神采奕奕地过桥走来,也未能令白愁飞收摊的动作迟疑一分。
龙套白公子,白公子!
白愁飞何事?
白愁飞可算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了王二。
龙套我是来给白公子送好消息的!
龙套白公子之前画的那幅山水画几个时辰前卖出去了!卖了足足二十两哪!
白愁飞真的吗!
龙套自然是真的!这里总共是八两,先前我们俩约定好的分成。
龙套这二十两的价格起步可不低。要我说啊,白公子人中龙凤,青云之志指日可待!日后白公子再有画要卖,可别忘了我王二啊!
白愁飞自然!
本以为今日又将分文不进,不成想王二竟在收摊之际给他带来这般好的消息,倒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何为“柳暗花明又一村”!
应下王二后,他终是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