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明亮的室内,此时静的落针可闻,众人皆屏住呼吸,紧紧的看着眉头紧锁的医官。
半响后,头发花白的医官才松开了手,起身来到了外间。
当年的老仆,如今早已白发苍苍,一双皱的如树皮般的手紧紧的抓住医官,声音颤抖道。
“李医官,我家大人如何了?”
“唉~”
那面色红润的老医官摇了摇头,满脸为难道。
“袁大人这是宿年旧疾,若是好好将养或许还有十余年时光,可这袁大人他一点也不爱惜自身,如此寒冷雪天竟还到庭院里煮酒看雪,这一朝引发旧疾,怕是神仙也难救了啊!”
那老翁闻言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发软,站也站不稳了,不可置信道。
“怎会,怎会如此,大人他才不过四十啊!”
那老医官连忙扶住他,心里也满是为难,出宫前陛下曾召见他,让他竭尽全力救袁大人性命,可如今……
“实话与你说吧,我也想救,可这袁大人他……他自己不想活了啊!”
这不想活之人,又怎能救的活?
他转头看向床塌上这年轻时便位列三公,如今才刚不惑之年便满头白发,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心求死之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老夫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便先告辞了!”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响起一片啜泣声。
袁善见躺在床塌上,满脸痛苦之色,仿佛又陷入了那年的噩梦中。
漫天的雪色,刺目的冰棺,同心墓……
“姣姣……”
一行眼泪滑落眼角,润湿了头下的软枕。
年少自傲,从不肯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意,亦从未唤过一声她的名字,如今纵使他日日夜夜呼唤,她也不曾来到他的梦中……
老仆颤颤巍巍的来到他的床边,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痕,轻声唤道。
“公子……”
自霍夫人走后,公子一夜白头,高烧不止,昏迷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有着傲世才情的郎君如那惊艳过后的昙花,将要消逝,女君甚至打好了棺椁,可他还是挣扎着好起来了。
他本以为他虽然伤心,可时光总能抚平一切伤口,因此他坚持不娶妻,也从未有人催促过。
公子也如往常一般,照样上朝下朝,宵衣旰食,除了那满头的白发,再也看不出一丝异常。
直到九州一统的那天,他独自坐于庭院中,饮了一夜的酒,吹了一夜的寒风,次日便一病不起,自此身体每况愈下,看了多少医士也不见好转,行事也越发无忌,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他们这才知,他从未放下过……
公子以前总说自己在娘胎里便带了三分凉薄,可在他看来,却是情深。
情深不寿!
“阿齐,你怎的哭了?”
一道虚弱的几不可闻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老仆的思绪,他连忙擦了擦眼角,笑道。
“哪有?公子病了许久,想是眼花了吧!”
袁善见微微勾了勾唇角,外面皑皑白雪透过窗户纸,映在他脸上,让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或许是吧,阿齐,去把我暗格里的盒子拿出来吧!”
“是!”
老仆连忙起身去拿东西,很快便拿着一个手臂长,十指宽的长盒回来了。
“公子,要打开吗?”
“嗯,打开。”
老仆上了年纪,眼神不好,加之这盒子有些年头了,锁早已锈迹斑斑,费了片刻功夫才打开。
一打开,入眼的正是一柄断成两截的羽扇。
袁善见费力的抬起手,轻抚着这柄破碎的羽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待我走后,记得把它放在我身旁。”
“合上吧!”
“……是!”
老仆合上盒子,颤抖着声音应道。
袁善见见此安心的闭上眼,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你出去吧,我累了……”
“……是,公子!”
傍晚 占星台
一人形色匆匆的走进中间的大殿,恭敬的向上首的人禀道。
“大人,方才有人来报,袁大人逝世了。”
上首依稀能看出当年清秀轮廓的中年人闻言恍惚了片刻,随后开口道。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待那人退下后,那中年人缓缓踱步来到窗边,抬头看向那依然灿烂永恒的星河,喃喃自语道。
“袁慎,字善见,胶东袁氏之子,师从名士皇甫,少有才,性孤傲,同辈无胜之,帝甚爱,擢为廷尉侍郎,乃至新帝继位,破例拔擢,名列三公,位极人臣,满门煊赫,然,一生无妻无子,享年……四十!”
上下心心本还给他安排了一个现代转世的,又觉得有点画蛇添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