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霍府,本该是安详宁静,可此刻却一片灯火通明。
“噗~”
刺目的血色染红了她月白色的寝衣,雪白无暇的脸上满是斑驳的血痕,粉白的唇早已被鲜血染透,汩汩鲜血止不住的顺着唇角往外涌。
“姣姣……”
一双苍劲有力,能猎虎杀狼,身陷万人军阵亦不曾颤抖的手,此时抖的连帕子都握不住。
姣姣忍住心头撕裂般的疼痛,费力抬手握住他颤抖不已的手,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子……子晟……”
一开口,鲜血更是如泉涌,像是要把身体内的血液流干一般。
霍不疑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不住的擦着那怎么也擦不尽的血,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别说话,别说话,医官就快来了!”
姣姣扯了扯嘴角,清晰感觉到了身体内正飞快流失的生气,一种十几年未曾感受过的疼痛从心脏处席卷全身,仿佛又回到了幼时。
从几月前,她便察觉出了身体的异样,五感的迟钝,不时的眩晕,手臂处逐渐暗淡的朱砂,她知道,她这白来的一生,即将走到了尽头。
这世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赠予,如今到了她该还回去的时候了。
上辈子常年以医院为家,这辈子能白得二十年的康健,做她想做的事,看她想看之景,她已是满足。
只是可惜,本以为能陪他再逛一次上元灯会,如今……
“对不起……”
姣姣唇瓣微动,喃喃道。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已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眼前的世界逐渐陷入黑暗。
唇边如何也止不住的鲜血也像是流干了似的,缓缓的停了下来。
“姣姣,姣姣!”
霍不疑瞳孔剧烈一缩,颤抖着手摩挲着她的面颊,转头目眦欲裂的吼道。
“医官,医官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梁邱起,梁邱飞两兄弟便满头大汗的带着一大群医官医士进了门。
已是宵禁,两人手持霍不疑的金令,深夜扣开了宫门,把所有的医官都带了出来,连街上的医馆也没有放过,可以说全都城的医士都在这里了,瞬间便挤满了整个屋子。
“少主公,医官来了!”
“快啊!”
“是是!”
“夫人她……她……”
“她已然去了啊!”
嫋嫋披头散发的冲进门,一进门便听到了这句话,瞬间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软倒在地,通红的双目落到了那人纵使血痕遍布,依然不掩绝色的脸上。
“姣姣……”
“她只是睡着了,对……对……她只是睡着了……”
“阿垚她只是睡着了是不是?”
嫋嫋红着眼睛紧紧的抓着楼垚的手,滚圆的泪珠成串的砸在地上。
霍不疑紧紧的握着她冰凉的手,俯下身,温热的侧脸贴上她血痕斑斑的脸,温柔的蹭了蹭,压下喉中的腥甜,缓缓的闭上了眼。
…………
延光元年,腊月二十八
刚停了一日的大雪重又落了下来,直下了几天几夜,给本就一片素白的霍府又增添了一层哀色。
梁邱飞腰间系着孝带,目光担忧的看向紧闭的大门。
“少主公他方才的话是何意?”
梁邱起紧抿着唇,攥着手中的黑甲军令,想起少主公失踪三日,不知从何处扛回来的一具足以躺下两人的冰棺,吩咐人修建的同心墓,心不住的往下沉。
良久,才嘶哑着嗓子开口。
“少公主,是个守诺之人!”
“守诺?守何诺?”
梁邱飞从紧闭的门上移开目光,落到了他阿兄身上,问道。
梁邱起没有没有回答,可他第二日明白了。
延光二年,正月初二
大将军霍不疑,逝。
袁善见立在墓前,双眼紧紧的看着眼前这座同心墓,一动不动任大雪落了满身。
“公子,回去吧!”
身边的仆从急得不行,口中不住劝道。
袁善见充耳不闻,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人在涂高山上之话,惨然一笑。
“她生,他生,她死,他死……他做到了!”
生同衾,死同穴,雪花满坟头,亦可算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