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记忆如走马灯浮现在脑海,十多年的记忆庞大繁杂,让惜弱脑袋涨疼,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
“咕噜噜~”
炉上的药罐依旧在沸腾,火光却在逐渐减弱。
过了片刻,又似过了许久,惜弱柳眉舒展,按在眉心的手也放了下来。
杏花烟雨的一双水眸里已散去了迷茫,她慢条斯理的起身,就着微微炉火移步来到了墙边矮桌旁,拿起了烛台。
“扑~”
烛火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瞬间铺满了这间简陋的屋子。
药罐里最后一点微火也跟着熄灭,只有余下的炭火还有些微红意。
罐子里的药熬了这许久也早就熬干了,惜弱一点想去看的意思也没有,轻移莲步就想要进里屋。
至于那男人?
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柔弱旖旎的眉眼一片漠然。
可……
“怎么动不了?”
“因为这身体还不完全属于你。”
脱离了那无边的黑暗,纵然这声音变了些许,过耳不忘的惜弱仍然听出来了。
“大人?”
江南女子都有的吴侬软语从她口中一出,莫名听得人耳尖发红。
可惜她口中的大人并不是人,语气平静无波。
“是我。”
“大人所说的话是何意?”
惜弱不解的忽闪了一下如蝶翼一般的长睫,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包惜弱的意志还未完全消失,如今,你们共同主宰着这具身体。”
“共同主宰……”
惜弱垂下了眼帘,长的惊人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了一片阴影。
倏然,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挂上了眼睫,欲坠不坠。
“大人,妾身不想同旁人共用一副身子。”
语气柔弱,神态楚楚,如一园娇花,揽尽了满园的春色,是荆钗布衣也掩不住的仙姿玉貌。
如今这颦眉落泪的样子,真恨不得让人把心肝都掏出来给她。
“……”
该感叹一声不愧是乱了天下的红颜祸水吗?
这美人计……
被称为大人的乾坤镜叹息了一声,终究是他的疏忽大意。
再次开口时,声音几不可闻的缓和了一点。
“时机还未到!”
一句似是解释,又似承诺的话一出,惜弱扬起了唇角。
“妾身谢过大人。”
“扑通……”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本该淹没在夜色里,但在两人耳中却清晰的仿佛近在眼前。
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来了,惜弱蹙起了眉头。
“去吧!”
“好。”
乾坤镜在她脑海中开口,惜弱闻声牵起了嘴角,眉目间却似笼起了一股朦胧的轻愁,让人不由得想伸手为她抚平。
纤长如玉的手拿着烛台打开了房门,缓缓向着马棚而去。
每一步看似随意,细看却若尺量一般,裙角随着走动漾出一朵朵花开,端的是步步生莲。
脚下是崎岖不平的黄土,周遭是漆黑的夜幕,她手持一点暖黄烛火款款而来,灯下看美人,本就是倾城的姝色更是美的颠倒众生。
好不容易清醒的完颜洪烈却似陷入另一场大梦中,怔怔的开口。
“仙子……”
“我不是仙子,公子你好些了吗?”
惜弱就着烛火看着面前这眉目深邃,面容英俊的男人,轻声着开口。
动人的吴侬软语中含着一丝关心,更像是一场旖旎生香的梦,但身上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完颜洪烈几乎是下意识仿照他见过的那些大宋士子,露出了一个此生最温文尔雅的笑容。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已经好多了。”
口称姑娘,竟然明晃晃的忽略了她挽起的妇人发髻。
惜弱心里一动,看向他极力收敛,依然如猛兽般嗜血,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弯了弯唇,轻声道。
“那便好。”
这路边捡来的男人明显不是个善类呀!
一生与人为善,心底柔软,连见小鸟受伤也要带回来医治的包惜弱,又可知她捡回来一个怎样的人。
是福是祸?
惜弱脑海中不期然又浮现出了那幅飞雪图下的诗。
看来……
是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