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大相信：“就算不愿承认，也没必要往厉乘风身上泼脏水吧？”

“像你这样杀人如麻的人，就不怕死后报应。”

裘敬轩一向耐心最好，也不会轻易的被叶芷柔给惹怒。

他埋下头又饮了一杯，随后对着又说：“听说……你让叶副官帮你查探关于你母亲当年的事情，想必叶副官早已经有了结果。”

他这话就像是在示意叶斯年。

叶芷柔微的收紧手掌里的帕子，一脸深意的瞧着叶斯年。

质问道：“你早已经将此事告知于他？”

叶斯年面色镇定，回答：“是。”

叶芷柔嗤笑：“看来，是我轻信于人了。”

叶斯年不语。

接着，叶斯年又对她说：“如裘三公子所言。你母亲的事情，凶手确实是另有其人，而那个人就是厉乘风。”

他说这话时，倒不像是在糊弄，或是随着裘敬轩一齐哄骗她。

叶芷柔不说话。

裘敬轩抬起酒壶，给叶芷柔斟酒。

“当年的事，就是厉乘风做的。而那个下命令的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

叶芷柔手指不自觉地一颤，看着面前的酒杯，一时犹如洪水猛兽袭来，蔓延至胸腔在撕裂她的心窍。

裘敬轩的话里几分真假，叶芷柔此刻却有些犯糊涂了。

脑海里忽然浮起了厉乘风，但无论怎样她都要向他问个明白。

她保持着最后的镇定：“我不相信你。”听此，裘敬轩面色微沉下。

嘴角勾起，一脸的淡然：“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说着，裘敬轩一声令下叶斯年就拿着文件离开了花房。

入夜。

一片寂静。

叶芷柔不知道怎的吐了许久。

最后无奈刘妈找来了顾平生，此刻他被马副官从隔壁的菜窖里押送出来。

当叶芷柔见到他时，似乎他还受了伤，脸上有些乌青。

概是裘敬轩那些人下的命令。裘敬轩夜里有急务，马副官打完电话后就接着让人去菜窖里把顾平生找了过来。

叶芷柔坐在沙发椅上，刘妈照旧将马副官等人吵嚷出了酒屋。整个厉公馆被围成铁桶，也不会逃出去什么人，索性让手下找来了药箱连同顾平生一同丢进了酒屋里。顾平生走时，还说：“夜里风大，记得关上门窗。大嫂这是感染了风寒……”说着顾平生收起了医用用具，对着刘妈说道：“熬些姜汤。”刘妈点头，随后向顾平生道谢。

话罢，刘妈端着碗具先一步离开酒屋。正当顾平生准备离开时。

叶芷柔终于开口道：“顾医生可知道十多年前，叶震是否派人前往过陵县，而叶震下的令就是除掉我的母亲，那个受命的人就是……”

她迟疑片刻，继续说：“是……厉乘风？是他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质问，更像是有些不愿相信。

顾平生一手提着医药箱，脚步一顿。

微侧着身子道：“老三他最近和你胡说八道了？”

他回答的淡然，就像是从未听及过此事的模样。

“这件事，我不知情。待大哥回来你不妨去亲自一问，也好安心。”

叶芷柔却不大相信，继续问着：“你也是叶震的养子，又和厉乘风走得近。我想这件事情，你不应该不知情，难不成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平生这时终于转过头，面色沉然。

“我想，大哥这几年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也要有个数。越是在这个时候，你作为他的妻子还怀着他的孩子，就更不应该对他心怀猜忌。”淡淡几句，却慢慢的停下不着痕迹在叶芷柔的手腕上落下。眸色之中闪过一丝惊然。

顾平生一手支着眼镜，余光瞥了一眼门，沉声说道：“他都把镯子给了你，应该也是给你铺好了后路。”听着顾平生的话，叶芷柔的心里始终是放不下，此时此刻就连她自己都失去了判断力。

她不再说下去，而是转眸看着手上的那枚镯子。

顾平生抬步走过去拉开门，面前就出现了马副官的人影。

顾平生倒是一脸的淡然看着马副官：“怎么？马副官也搞起偷听这种事？”

马副官扶正头上的军帽，一脸的惊诧。

轻咳一声道：“顾医生这是什么话？我不过就是个看守的，何来偷听一说！”说着，马副官眼神虚晃几眼，最后将酒屋的门合上，指挥者手下将顾平生带回菜窖看守。晚膳后裘敬轩派手下将朱管家放回了大厅，整个大厅里人人轮番值守。

入夜。

屋外果然掀起寒风，一阵一阵呼啸而至。到了半夜，叶芷柔依旧无法入睡。

她在想，白日里裘敬轩和她说的那一番话。

一想到此，她的心里莫名的被压着一块儿石头，闷闷的。又有些心痛。

几阵翻滚，她最终还是起身，屋外月光透着窗户进来。

“谁？”

看着窗户的人影，叶芷柔有些害怕，咽了咽喉咙。

她快步走去床头柜，顺着床头柜，到了酒架边，凭着记忆摸索出了一个木匣子。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小式的枪，这是上次厉乘风交给她的那只德国制造的女士枪。

那个影子一直都在窗户徘徊，屋外的树枝影子掺着人影死死的遮住屋外的月光。

咯吱，如此清醒的声音都在提醒着叶芷柔，窗户外的是人。

她紧握着手枪，死死的指着那窗户，待到那窗户被卸下后，欣长的黑影掩盖住叶芷柔的视线。

这时那枪正指着那背影回头。叶芷柔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是我。”

是厉乘风。

熟悉的声音萦绕她的耳畔，不知道何时厉乘风已经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正落在她的面前。整个人遮挡在她的眼前。可叶芷柔手上的枪依旧指着。厉乘风却没顾及她手上的枪，看着她一脸悚然谨慎的模样，倒像是被吓住了。

随后他接过叶芷柔手上的枪，一把将其涌入怀里。

像是贪念久别重逢后的一丝温柔。

叶芷柔整个人都被包裹着。

熟悉的气息钻入鼻息，像是烟草的味道又像是一股淡淡的薄荷。

让她有了一丝的暖意，如缓缓地溪流涌入她的胸膛，叶芷柔的鼻尖已经微微发酸。她的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拥抱了许久。

透着衣着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冷，窗户外面地寒风使劲地钻了进来，此刻窗外正飘着雪花，寒冬悄然而至。

此刻的叶芷柔依旧沉浸在这个怀抱里。甚是欣喜。

“没事吧？”

厉乘风终于松开了她，叶芷柔未发现自己面颊上的热泪。

叶芷柔反应过来：“我没事。你怎么回来了？你不在公馆最近出了许多事。”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地担忧甚至于埋怨。

厉乘风有些怔然，随后褪下手套，一手刚落在她的脸颊上，手掌捂的暖暖的。

白雪的面颊，在月光的点缀下，尤为的白净如玉，她的鼻子尖微微有些泛红。

叶芷柔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视线，这才失措地去擦拭面颊上的泪。

“怎么？担心我死了。”厉乘风笑着问，看着叶芷柔因为他哭，一时心底竟然还有些高兴。

叶芷柔捏着衣袖，反驳道：“我没有。”她强硬的别过小脑袋。

厉乘风捏着她的手腕：“放心，我命大，死不了。”说着他还作势帮她抹眼泪。倒还是被叶芷柔给拒绝了。

她很倔强，也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落泪。她忽然想起母亲沈玉融说过，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偶尔的脆弱，也没什么。

……没有下话，厉乘风便拉着叶芷柔，立定在破旧的窗户边。

他转过身对着叶芷柔说：“我先将你送出去。”

叶芷柔抬眸：“你已经想好了对策？”她朝着四周昏暗的房间巡视，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事情总不会这么轻而易举……”

裘敬轩这个人，素日里极为警觉，他既然会将叶芷柔关押囚禁在厉公馆，不让任何人接触还一直加强人手监视把守酒屋。

今日厉公馆的防备与前几日比起，倒是松懈几许，最起码裘敬轩撤下一半把守酒屋的人，恐怕就是为了引厉乘风上钩。厉乘风定住脚。

彼时，整座厉公馆被穿着军服的沈家军围起，窗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叶芷柔措然的看着，忽感大事不妙！

厉乘风走了过来，立刻攥起她的手，说了一句：“看来，老三倒还真是给我下了套。”他冷笑一声。

一手别起腰间的武器。拉着叶芷柔走到一边的墙壁，半蹲身子仔细地观察着窗户外地动静。

过了一会儿，窗户外又传来动静。

手下按照马副官的命令，对着整个府邸都浇上汽油。大火而至，一阵浓烟瞬间从墙根蔓延到窗户乃至四周。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厉乘风转过身，对着叶芷柔说：“别担心。”

说着，二人站起，厉乘风一手安慰似的握在她的肩膀上。

叶芷柔满眼的心不在焉，瞧着窗户外的火势。

又低垂脑袋，看着那微凸起的肚子。

这时，厉乘风开门，进来的人正是顾平生。

两人就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的默契，相视一眼。

“大哥，后面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不会……”顾平生说着，看了一眼站在墙边的叶芷柔，像是防备：“出差错。”

厉乘风点头，随后看了一眼：“一会儿，先带你大嫂出去。”说着一手拍了拍顾平生的后背。

他看着厉乘风的背影，声调有些意味深长：“……大哥。”顾平生一手拿起武器，熟练的上膛，眼神却盯着叶芷柔。

厉乘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息。神色有些冷漠：“你想干什么？”

说着，厉乘风的胳膊已经挡在叶芷柔的身前。

叶芷柔被厉乘风的声音一喊，也注意到了顾平生的意图，适才他是想用那把枪解决掉自己。

也是他刚刚的举动，也更加的印证了叶芷柔心底的猜想，想来顾平生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大哥，今天晚上的事有蹊跷。”顾平生看着厉乘风说话。

厉乘风刚装好弹夹，手指明显的停滞片刻。

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的冷意，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顾平生只要看他这副神色，就知道从厉乘风的嘴里套不出任何的话语。

这个时候顾平生也就不会去逼问。轻声叹气，眼神不着痕迹的留意了一眼叶芷柔。

顾平生没有再有下一步的动作，收回武器，担心道：“那你呢？”

厉乘风回话：“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他说的轻松。

叶芷柔心有余悸，对着顾平生的眼神都是带着警惕与防备。

他是在笑，而那样的笑在叶芷柔看来，心底却充满着异样。

一阵枪声连响，皆都对着酒屋的窗户，就连公馆大厅已经被封死，人既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若是大火袭来，没有逃生的通道，他们都会葬身火海。

枪声响起时，厉乘风快速的朝叶芷柔跑去，拥身护着身下的叶芷柔，随后一同躲避到酒架一侧。

枪声暂停，厉乘风护着叶芷柔和顾平生逃离。

只见，厉乘风蹲在地上，一手搬开酒坛。紧接着顾平生直接将地上的那块铁板打开，是一个地洞。

顾平生看着厉乘风，刚想开口，就被厉乘风阻止：“别废话！”说着就推着顾平生直接下暗道。

厉乘风看着顾平生朝着地下楼梯走去，最后嘱托道：“注意安全，还有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

叶芷柔顿住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厉乘风，火光映衬在他的面颊上，依旧是如旧日一般的冷毅坚定。

她问：“你不走？”

厉乘风怔然片刻，一手抚摸在她的发丝上。

神色依旧沉然，他回答：“你和二弟先走，”说着，一手就送着她往地下楼梯走去。

叶芷柔迟疑片刻，这时厉乘风的手正触及到那手镯上：“带着手镯，和二弟先走，等安全之后，我会去找你门。”

叶芷柔定睛看着他，欲言又止，眼神之中带着迟疑。

他那时的眸子里清晰可见的是坚定。看着这样神色，叶芷柔一时心口就像是被人给揪住一般。厉乘风身子上前，一手将其拉入自己的怀抱里，动作急速而又温柔，拥抱之时又是那样的珍惜与不舍。

最后他快速的拉开身子，转身离开地道的台阶，再一转眼他已经半蹲在暗道口处。这时，顾平生已经上了台阶，对着叶芷柔说了一句：“大嫂，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说到此，他还是看了一眼暗道口的厉乘风。

而厉乘风沉脸，命令一句：“快带她走！”

叶芷柔身子一颤，有些慌神的移动着脚步，半侧着身子回头看厉乘风。

暗道之中，皆是一片黑暗。

顾平生将早已准备好的油灯燃起，走在前面探路。

叶芷柔顺着暗道，脚下的路倒是平坦，不到一会儿暗道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微弱的光亮。叶芷柔忽然脚下一滑，她惊愕的咬住声音，以为自己要摔倒了。身后隔着一个臂弯，顾平生快速的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小心，大嫂。”顾平生将她扶正，眼底闪过那么一瞬的惊然。叶芷柔似有些受了惊吓，面色有些苍白，她小心地用手抚了抚肚子。

城西。

等到接应他们的人，叶芷柔和顾平生就被接上一艘船。

来的人不说话，顾平生只身前往，二人就像是打好了招呼一般的熟练。

紧接着叶芷柔和顾平生就被邀请进里厅。

三日后。

叶芷柔在城西呆了三日，在龙舟会他们被隔绝了所有外界的消息，直到第二日她和顾平生才被允许出船阁，见到了一位神秘的人。

瞧顾平生和那人似乎极为熟悉，不论是在礼仪或是二人交流言谈。

那人还命人将叶芷柔的镯子送还给她。

虽说是隔着屏风说话，但是可以听出对面的人大概是一位老者。

说话的语气带着威严与派头，身旁还站着几名保镖时刻保护。

顾平生：“九爷，生哥儿回来了，给您问好。”说着，他就踏步走过去，对着屏风里端坐的人行礼。

这时，屏风里的人终于回了话：“平安回来就好。”

从屏风一侧见了几个人影。

叶芷柔留着余光，微睨了一眼。

老者坐着轮椅，被手下的人推出来。一身的墨色长衫，一股书生的打扮。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