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替身，带着学生时代的部分记忆，由十年前身故的军医沙克罗克隆而成。于是我讨厌自己的名字，因为我只想做我自己，而不是某位英雄“重回人间”的表征。

当院长呼叫我时，指针正拐向凌晨一点。而他刚毕业不久的实习医生还需要五秒就能沉入睡乡。“你快过来，沙克罗，在不让人知道的前提下越快越好。”院长在通讯器里低吼，“今晚的事保密等级S＋，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我叹了口气，耳膜被吵得生疼，顾不上那个令人生厌的名字。傍晚患结核病的病人血喷了我一身。我胡乱套上那件还没洗的白褂衣，冲出门发现自己的车被堵在车库里。于是我跨上尘封的自行车在夜风里冲刺，老旧的铰链呻吟一声倒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冷风吹去了我最后一点睡意。灯管刺痛我的双眼，我胡乱揉着，想起路上一共闯了二十个红灯。

“往这边。飞速杀菌后我被推进了医疗舱。院长正对着那位病人焦头烂额，看到我才松口气：“在她出院前一直照顾她，”院长缝上一处伤口，“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用——”

“——下一具身体。”我干巴巴打断了话头，尝试通过极少的信息判断伤者的身份。“首席杀手，魁尔格。”AI助手的声音像从深海中传来一样模糊不清，“十二点三刻受到袭击，在自家花园里被发现，已进行意识拷贝，可放心操作。”

士师在上，我在心里哀嚎，为什么要让我照顾一名重伤的杀手！

我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开始讨厌魁尔格。虽然我——或者说脱离“军医沙克罗”身份的我本身——和她并无交集。一切的根源在于她是一名杀手，一言以蔽之，草菅人命；而我是一名医者，救死扶伤。虽然我们都为帝国效力，但身份的不同注定她出院以前的生活会是我的噩梦——我始终不理解院长为何第一时间想到我（一般来说这种级别病患的护理医师都长一张他们熟悉的面孔，据说有安抚情绪的作用）。但是，介于军医沙克罗的记忆并不完整，我并不明白院长行为的意义。

“你看上去很累，”魁尔格哑着嗓子评价，“他们就没有另一个复制体，睡眠充足又训练良好？”

“患者恢复意识，”我对着AI记录，“如果你说的是B.安.嘉洛，那么恭喜你，她没有复制体。好了，不用给我一个解释，现在，什么也别想，我认为我们都需要休息。”

她点点头，随即抽了口冷气，可能是牵动了伤口。

“他们没给你换新身体，”我叹口气坐下，“而你算是受了重伤，所以听我一句，别动，好吗？”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支离破碎的“嗯”，然后漠然瞪着天花板。我如释重负，赶快唤醒AI助理，好趁黎明前为数不多的时间补眠。在眼睛完全阖上之前，我好像听到了一句“晚安”，声音很轻很轻，但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我没有时间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