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不全）

“他死了。”

“我知道。”

门在法多巴身后摔上，冷风裹挟着雪片灌进来。酒馆里形形色色的杀手，现役的和预备役的，都手按佩刀怒目而视，但目光在他中将的军衔上扫过后，又收敛起怒意，不约而同站起来行了个军礼。

酒馆里原先热闹的气氛增添了几丝虚情假意，法多巴拨开人群，尴尬地在立正军礼里穿行，挤过一片盯着他腰间典礼剑的目光——它们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艳羡。“妹妹？”他向窗边角落的人影试探性地唤，“你还好吗？”

魁尔格意外的平静，对面的椅子在木板地上刮出滞涩的声音。她抬头扫一眼刚坐下的哥哥，又移开目光，军帽摔在桌上一声闷响。

“我都知道。”她重复着，“我知道……我知道、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浪费时间。”

她抓起咖啡杯猛灌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时，脸上仅有的一丝悲伤随着咖啡的苦味被她尽数咽进胃里。然后她苦笑了一声，抓乱头发，擦净了窗格上最后一点雾气。路灯在雪里昏昏地亮着。

法多巴向吧台招了招手：“一瓶杜松子酒，两个酒杯。”他在魁尔格狐疑的目光里摊开双手，“借酒浇愁无可厚非。”他向妹妹解释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递给魁尔格。

“沙克——他给你的，你应该知道里面是什么。”

魁尔格默然撕开了油纸，从里面滑出一副手套，缝线部分隐隐有些褐色，不过已经很淡了，需要努力分辨。

“我们做两副手套吧。”

魁尔格抬手从日历上划掉一格，扬起眉毛转向自己的队友。

“你的手套也丢了？”

沙克罗右手撑着门框点头，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纸袋。

“是的，”他耸着肩回答，“说不定是有人拿去了——我可以进来吗？”

魁尔格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扔下笔，靠在屋角的一堆软垫里。沙克罗脱了鞋跟随着她，只是在坐下时稍有拘谨。

“我去商店了。”他叹着气解释，“但玛琳太太告诉我没有中号的手套。我只好买布料和绣线回来——离考核还要两周，她上货没那么快。”

“我知道，”魁尔格鼓起下唇，翻弄着黑色的布料，“他们会偷我的工具，再偷偷毁掉。我有权相信有些人在企图——”

“放轻松~ 放轻松——”少年的话尾拖得长长的，“这才说明他们能力不足，只能干些见不得光的小事。”沙克罗往队友身边挪了挪，抬手把对方一绺翘起的发丝梳回原位。

“我买了绣线，”他微笑着放下手，“如果在手套上绣上自己的名字，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堂而皇之地偷拿。”

“嗯，或许……喂！别碰我头发！”魁尔格从一堆垫子里弹起来，伸手揉乱少年原本整齐的发型，“这回我裁剪，你缝合……呃……就当成你不经允许碰我头发的补偿？”

她自知这个理由实在不令人信服——甚至连自己都不信，但沙克罗却笑着说，好，只要她不把手和布一起剪碎他就很荣幸，怎么会奢望她会完好无损地缝好两副手套。这话果不其然再次招来魁尔格对他头发的大肆蹂躏。

“开始吧，正好下午没有训练。”他说。

布料被裁剪成型已经是傍晚。魁尔格扔下最后一片布料伸了个懒腰，拽过一个垫子趴在上面看沙克罗缝线。他的动作很流利，针在布片中来回穿梭收紧，手套的雏形正逐步显现。

“哇哦！你好厉害！”

听到这句话的沙克罗开始变得局促，手上平添了几个针扎出的伤口，血染上缝线，他倒抽一口冷气。

“不、不要这么说，”他别过头，“我妈妈是北郡的缝纫女工，她教过我一些针法。但我不厉害……和妈妈没法比……”

魁尔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撑在垫子上抬头盯着沙克罗：

“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起你家。”

“妈妈死在十年前的瘟疫里，”沙克罗咬着嘴唇，“她因为不堪婆婆的刁难带着我远走帝都——然后我只能住在贫民窟里，自己承担所有，直到我来到帝国军事学院。”

“我很抱歉……”

沙克罗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怪任何人，”他叹息，“妈妈没有选择，我也没有。”

想了想，他又接着补充：“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帮忙给我们买一下晚饭么——我想一个人静静。”

魁尔格垂下目光看着沙克罗的手：

“创可贴，”她说。

“嗯？”

“我觉得你还需要一盒创可贴。”